第120章 沈邵…我恨你

夕佳樓中燭光流轉, 照亮信封上‘永嘉親啟’四個大字。

姜尚宮將信遞到永嘉身前:“王然留在殿外不走,說是要等著殿下您先看過信。”

永嘉目光落在那熟悉字跡上半晌,緩緩擡手接過, 她撕開信封,抽出內裏的信紙, 展開來看。

“永嘉, 朕似是今日才大醉方醒, 朕自知沒有資格奢求與你的來生,可朕舍不得, 放不下, 朕動了心, 生了癡,情無可寄,覆水難收,朕不知此生,可能等到你原諒那日……朕無數次想, 若此生能夠重新來過,朕再不會將你拒之門外,朕想將還魂丹好好交到你手上, 午夜夢回, 朕悔恨無極,為何在你最無助的時候, 朕總是沒能伸出手,拉住你。

永嘉,此生若可以重來,朕再不會去邊關,五年太久, 久的讓朕雙眼蒙蔽,忘了阿姐的好。母族榮耀,太子之位,九五之尊,若可以選,朕都想丟下,朕只想陪著你,護著你,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汙蔑你。

朕代母後向淑娘娘告罪,行堯頓首,來生願為牛馬,以贖罪過。

既往之悔,不能勝數,朕不知如何才能彌補今生。

朕曾醉的厲害,掙紮過想要醒來,卻不舍,不敢,怕一睜眼,終究成了黃粱夢一場,朕越陷越深,終到今日,夢醒之時,卻仍奢望你能留下。

永嘉,朕求來生,不為其他,只望再愛上你時,你不是阿姐,我們不在這九重深宮之中愈行愈遠。

此生奢望,若能與你重來,償往昔之過,朕折壽五十載無所惜……”

夕佳樓中燭燃愈明,光火搖曳,映著玉人顫抖的指尖,永嘉匆匆折上信,胡亂的想要塞回信封內,可她雙手顫抖著不聽話,偏連視線也模糊了,眼中似有什麽掉下來,在冰涼的肌膚上滾燙劃過,砸在信紙上,暈染開濃重的墨跡。

姜尚宮離開又折返回來,一入殿中,瞧見永嘉面上的淚,心上一緊,她快步上前:“殿下…您……”

“王然還在嗎?”永嘉微微仰頭,壓住眼底的淚。

“在的,”姜尚宮聞言連忙點頭:“王長侍說…陛下正在宮裏等著您…”

禦門廊下的燈籠,一盞明一盞弱,永嘉獨身行在回廊下的光暈裏,步上階梯,禦門殿中燈火通明,永嘉緩緩推開殿門走入。

沈邵一如將信交給王然後,兀自呆坐在書案前,一動不動的盯著朱筆染紅宣紙,朱紅的筆墨,沿著紙張錯綜復雜的紋路,層層染開。

他才被開門聲驚得回神,一擡眸觸上走進來的身影,一時間又微微怔住。

永嘉一步一步朝沈邵走,這條通往他書案前的路,她曾走過無數次,但今日走來,心境仍是陌生的。

沈邵隨著永嘉愈走愈近的身影,慢慢擡頭,他的視線落到她面上,觸到她微紅的眼尾,隱隱一顫。

他站起身,繞過書案,一步步走到她身前,他深望著她,試探的擡手,一點一點牽住她交疊在身前的小手。

“朕白日醉的太厲害,朕有沒有傷到你?”他小心翼翼的語氣中透滿自責。

永嘉聞言搖頭,她沉默低著頭,目光落在他緊攥來的大手上半晌,終於開口問他:“你信裏說…答應放過陸翊了?”

沈邵聽著永嘉出口的第一句話,心口微疼,他終還是點頭應她:“嗯。”

禦門中一時間又陷入寂靜,十指相牽,他垂頭望著垂頭的她,不舍退,不敢進,許久許久,他以為她不會開口時,忽聽見她低低的聲音。

“讓我看看你的傷。”

沈邵猛然愣住,他一時呆呆望著永嘉,不知所措。

內殿的燈火,如日灼人,沈邵依靠在床榻下,席地而坐,他的中衣敞懷披在肩上,露出胸口猙獰的刀傷,因他昨夜飲酒,現下傷口一片紅腫,有幾處還隱隱不停的浸出血來。

永嘉看在眼裏,想起今早上她的捶打,不禁垂下眼眸,她拿起止血的藥膏,略有冰涼的指尖沾了藥,輕輕塗抹在他胸前的傷口上,她明顯察覺到他胸前的肌肉一縮,不禁擡眸,正對上他毫無防備的目光。

他看著她的眼睛,匆匆開口解釋:“朕…朕不疼,不疼。”

永嘉聽在耳裏,心上一時道不出是何滋味,她只是將落在他傷口上的力道,愈放愈輕。

沈邵心跳很快,她的溫柔,恍似夢境,多少午夜夢回,求之不得。

窗外的夜愈深,殿中細碎的光似星辰,映亮她的眉眼,她跪坐在他身旁,所有的視線,所有的注意,皆是他。

沈邵望著永嘉的神色愈深,他緩緩擡手,分外親昵的撫過她的鬢角,指尖輕輕綰起她碎發,別至耳後,他的嗓音透著低低的沙啞,期待又不安。

“永嘉,你肯原諒朕了嗎?”

永嘉感受到沈邵的動作,緩緩擡眸去望他,待聽到他的問,她看著他的眼神微微一頓,燭火照亮她的眸,透出深褐色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