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莫哭了,莫哭了

永嘉背貼著殿門, 她能清晰聽見外頭呼嘯的風聲,她聽在耳裏,那風似也刮在身上, 處處透著冷。

她仰眸看著沈邵,心上一寸一寸發顫。

她知他此刻遠非表面看去那般的平靜。

“去哪了?”他重復問她。

永嘉垂下眸, 沈邵這般問, 應是知道了什麽, 可他又知道多少,是知曉她幫助宋思樓進城, 還是只知道她去過聚賓樓, 或者他並沒有什麽證據, 只是懷疑……

下顎上一痛,永嘉被迫揚起頭來,她看著燎燎燭火下,沈邵陰霾的眼底,張了張口。

“永嘉, ”他卻先開口,掐著她下巴的手略重,像是警告:“不要與朕說謊。”

她的話堵在腔中, 許久, 她低下眼睫,纖長卷翹的睫似一把展開的扇, 遮住她全部神色:“陛下問什麽…臣聽不明白。”

“是麽,”沈邵笑了,他掐在永嘉下顎上的手松開,不待她反應,猛地握住她纖弱的後-頸, 幾乎是提著,扯拽著她闊步走到書案前,他將她推倒在書案上,從一側的奏疏中尋出一本,摔在她面前:“宋思樓現在在大牢裏,你還要與朕說聽不懂?”

永嘉被推著摔下去,無意撞倒了書案的青玉香爐,香爐滾落,摔了一地的碎片,她來不及反應,忽然發間一疼。

沈邵低身扯住永嘉的長發,按下她的腦袋,迫她去看書案上的折子。

那是宋家大哥宋長峰的上奏,說他下朝歸家時在府中撞見偷跑回來的宋思樓,大驚,知他是抗旨潛逃,不敢隱瞞藏匿,已教家丁綁了,聽憑聖斷。

永嘉摔得頭暈,被沈邵這般壓著,身子更是抖得厲害,她知宋老丞相病重,宋長峰開始掌家後便變了嘴臉,可萬沒想到,對待自己的手足,竟非要走到趕盡殺絕的地步。

“朕再問你最後一遍,”沈邵扯著永嘉擡頭,他五指穿過她的發,用力扣住她的腦後:“封後大典那晚,你去哪了?”

書案旁的燈火,洶洶燃燒著,周遭很亮,沈邵緊盯著永嘉,不錯過她面上每一瞬神情,他等了她許久,等到的皆是沉默。

“你不說,沒關系,”他像是料到了,放開她,緩緩站起身:“姜尚宮是一直陪著你的吧,朕讓她替你開口,”他說著,眼見地上的人身子一僵,笑了笑:“她是個忠心的,她若也不肯說,朕便剝了她的皮,再來問你。”

沈邵話落,轉身向外走,未走兩步,身下的衣擺忽被人從後拽住。

他停住腳步,轉身低頭,瞧著地上追來的永嘉,她的手死死攥著他的衣擺,身子顫抖不止,她垂著頭,如鳳凰折頸。

“臣…去見了宋思樓。”

沈邵猜到了,從昨日他剛進宮門收到宋長峰遞上來奏章的那一刻,他便猜到了。

宋思樓想進城,除了求她,還能求誰?

他不想大肆派人去調查,這樣的事一旦傳開了,她不要顏面,他還要。更何況她有多少手段,他仔細一想便都能知道。

他昨夜想了一晚上,若她如實招了,他便替她留些臉面。

可她偏偏不聽話。

“你是不是還忘不了他?”沈邵轉過身,慢慢蹲下,他扶起永嘉的肩,很用力的握著:“所以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將他帶進京,半夜跑出去與他私會?”

他眼下填了些猩紅,雙目死死的盯著她,他握在她肩上的大手在顫。

“你看著朕,你告訴朕,”他扳過她的臉,教她看著他:“你們…有沒有做過。”

昨夜,他看過奏折,第一時間命人將宋思樓投了獄,卻遲遲沒來見她,因他不知道要如何待她,那時候,他只怕自己會想要掐死她。

永嘉怔了。

她愣看著身前的沈邵,不知他在說什麽。

他見她遲遲不語,眼下猩紅,他扣住她的後頸,貼面逼問:“說!他有沒有碰你。”

永嘉猛地推開沈邵。

她聽懂他的話,他怒極至此,竟是為了這個。他當她是什麽,人盡可欺嗎?

“陛下不必這般羞辱臣,”她垂頭冷笑:“陛下有疑,大可殺了臣。”

“朕不殺你,”他亦冷笑,擡指輕蹭過她的臉頰,一字一緩:“他若碰過你,朕便廢了他。”

***

永嘉很多日沒見到沈邵。

他將她困在禦門裏,皇宮廣大,他不露面,她永遠見不到他。

她後悔了,她不該將弟弟的命,系在一個時時刻刻想要她們去死的人身上。

沈邵如此,又何嘗不是在報復她,她又何德何能,可笑認為犧牲了自己,就當真能有求必應。

她知道自己幫宋思樓入城的事,是紙包不住火,早晚有一日會泄露,只是她沒有料到,偏偏是在這種時候。

沈邵雖將宋思樓下了獄,但宋老丞相尚在,他顧及著前朝的禦史們,暫時不會要了宋思樓的命,可是弟弟在突厥手裏,突厥殺人如麻,他們又才在沈邵手下敗了仗,他們若是拿弟弟的命泄恨又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