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阿姐阿姐”

沈邵想殺了她,早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半年前,因為文思皇後的死,沈邵自邊關趕回來,若非有父皇在,那時他便想殺了她們一家了吧。

難為他隱忍至今,位登九五,終於開始報復了……

腔內的空氣愈來愈稀薄,漸漸覺出腥甜來,眼前沈邵的臉,也開始模糊。

永嘉慢慢合上眼,埋在眼底的眼淚順著眼角淌下來,滑入鬢側。

沈邵眼底猩紅,他瞧永嘉這副看似逆來順受的態度,手上忽然狠戾一握,感受到她止住的呼吸,又猛得松開。

永嘉失了禁錮,摔在地上,幹燥的空氣爭先口後的鉆進喉嚨,火辣辣的疼。

沈邵俯視地上的永嘉,身側收回的手慢慢顫抖攥拳,背到身後去。

“朕不想臟了自己的手,滾。”

腦中的暈脹逐漸褪去,眼前也慢慢恢復清晰,永嘉雙手撐著地,費力直起上身,她仰頭望著沈邵,壓下腔中的腥甜:“陛下這般恨我恨淑太妃,無非是因為文思的皇後的病逝…可是我對天發誓,我與母妃與桓兒,我們從未害過更從未想要害過文思皇後殿下。陛下要如何才肯信我……”

永嘉話落,見沈邵不語,似有期待的又道:“…行堯,你知道,從小到大,阿姐從未騙過你……”

沈邵沉默與永嘉對視,待聽她這句話,神色一沉,接著便嗤笑起來:“…阿姐、阿姐?”他口中輕喃兩遍,面色徹底冷下來:“永嘉,你真以為朕在邊關待了五年便聾了瞎了?你母妃那個毒婦,在宮中做的所有好事,朕心中都一清二楚。”

“說起欺騙,朕近來倒是知道了件事,”沈邵扯了扯唇角,他伸手,微涼的指尖撫過永嘉頸上紫紅的印記,一路向上,輕挑起她的下巴:“父皇立你母妃為後的那道聖旨還在宋丞相手中吧,你以此威脅朕留那賤人一條命,否則就將父皇遺詔公告天下,屆時她是太後,哪怕死了也要與我母後合葬皇陵,你們用此來惡心朕,惡心朕的母後,是個好算盤,可惜……”

沈邵凝視著永嘉這張臉,每一處五官都著細打量,見她不解的神色,笑意漸深:“可惜你沒算到,擁護你們的蠢臣也沒算到,你母妃騙了所有人,她在入宮前便與他人有染懷了你,甚至父皇都被她蒙蔽了一輩子…朕如今很想知道,那些擁護你們母女的人,若是得知此事會如何做?如此欺君重罪,當誅三族吧。”

永嘉懵怔的看著沈邵,她聽不懂他所說的話,下意識搖頭。

“你在說什麽…不可能…怎麽可能。”

沈邵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收回手,剛直起腰身,便見永嘉忽從地上爬起,踉踉蹌蹌的向外跑。

候在殿外的宮人發現長公主跑出來,正欲攔下,卻見殿內的沈邵負手而立,並無阻攔的意思,連忙收手低下了頭。

***

永嘉不記得自己如何走出禦門走出皇宮,趕到行宮時日頭已近西斜,她直奔母妃的宮苑,正見陳尚宮端著湯水從內走出來,見到她先是一愣,接著便紅了眼。

“殿下…您…您怎麽能進來……”

永嘉來不及與陳尚宮解釋,先往房中去,她被沈邵困在大相國寺數月,母妃病重,她除了心急如焚,連一面也見不到……永嘉疾步跑到床榻前,待瞧見榻上的母妃,整個人怔住。

病榻上形容枯槁的人,險些教她認不出…永嘉怔怔瞧著母妃病瘦的面容,忽然雙腿一軟,摔坐在床畔,雙眸一濕,視線便模糊開來。

陳尚宮隨後進來,聽見哭聲,連忙上前,輕摟住永嘉勸道:“好殿下…莫哭莫哭。”

永嘉看著榻上昏迷不醒的母妃,眼淚掉的厲害:“…母妃怎會病的如此嚴重?”她只聽說母妃病了,久久吃不上藥,卻沒想到竟被病情折磨到這般地步。

陳尚宮不禁紅了紅眼:“太妃的身子殿下是知道的,自您被關進國寺便急病了,小人去求過藥,沒人肯給,本是小病但一直拖著,前月淋了些雨,急症就上來了。”陳尚宮說著,忽然用力握住永嘉的手:“殿下您快想想辦法,救救太妃,再這般拖下去,太妃只怕要撐不住了…”

永嘉想起今早在禦門的情形,目光慢慢落到陳尚宮面上,見她焦急的神色,想了想開口:“尚宮…我有些事想問問你。”

陳尚宮是母親的陪嫁,跟了幾十年的心腹,有些事,或許她會知情……

永嘉帶著陳尚宮移到屋外。

庭院裏空落落的,積滿了枯葉,滿是荒涼破敗。

陳尚宮突然驚慌跪地,她擡頭去看永嘉,急聲道:“殿下問的什麽胡話!您…您這是從何提起呀!”

永嘉眼看著陳尚宮的反應,默了默,又填了句:“尚宮若知情,不必瞞我,除了母妃我只信您的話,今日您若知情瞞我,他日我們必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