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樸實無華的浴巾(第2/3頁)
“什麽?”黃河遠低頭一看,一塊土裏土氣的棕色浴巾正圍在他腰上。
浴巾很軟,圍在腰間沒什麽存在感,又是一陣風從兩人之間穿過。風吹蛋蛋涼,黃河遠的臉卻像被燒開的水壺,通紅滾燙。
“我又不臟。”
不知過了多久,黃河遠才擠出幾個字。
白雲間無語片刻,“那你現在還。”
黃河遠:“……”
黃河遠心一橫,作勢要扯浴巾。
白雲間偏過了臉,還往後退了一步。他不想再看見黃河遠幾把。
黃河遠剛扯開,突然聽見有人“哇哦”一聲,錯眼一看,兩三個室友端著臉盆,凝固在原地。三分震驚,七分看好戲。
“哦哦哦哦哦哦哦?大庭廣眾的,你們要幹什麽?”
“要比大小嗎?”
“喲,打起來打起來!”
此情此景,白雲間宛如被欺負的良家婦女,而他像不知羞的流氓惡霸暴露狂。
“可惡,”黃河遠拉上浴巾,“明天賠你條新的!”
話音剛落,黃河遠砸上了門。
砸門時很冷酷,砸完門,屁股一陣劇痛,弓著背靠在門板上半天緩不過來。
“啪啪。”敲門聲。
“幹什麽?!”他以為是白雲間。
“黃河遠,開一下門。”是室友的聲音。
黃河遠給他們開了鎖,忍著疼痛爬上床,鉆進了被子。
被子蒙住頭,柔軟的布料和隱晦的黑暗給了他無與倫比的安全感。他鼻子一酸,眼淚順著鼻梁往下流。
他想回家。想抱著抱枕躺在又軟又大的床上,不用考慮如何填飽肚子,反正保姆會把吃的端進他房間。
黃振華把他丟到這種地方,是不是不愛他了?
把他打發走,可能準備悄無聲息給他找後媽。等他參加完畢業典禮,說不定馬上就要參加黃振華的二婚婚禮了。
黃河遠越想眼淚越多。最後想起了他媽媽。
媽媽在他七歲的時候就沒了。按理來說,他應該記不清媽媽長什麽樣。但其實並不是這樣。
家裏有整整一條走廊,掛滿了媽媽的照片。媽媽還是小朋友時,坐在小板凳的照片;小學時文藝匯演的演出照;高中和黃振華逃課去拍的大頭貼;踮腳親黃振華的結婚照;後來是全家福,一家三口的旅遊照。一共兩百二十七張。最後一張,是黑白遺照。
小時候,黃振華會牽著他走過長廊,告訴他每一張照片後的故事。講到後來,已經沒有新鮮故事可以講了,父子倆沉默地走過長廊,黃振華側臉緊繃,像一尊中了“永遠”的詛咒,被凝固在時光長河裏的雕像。
他自認已經從失去母親的創傷中掙脫出來了。但是黃振華沒有。他依然沒有從失去愛人的陰影中走出來,甚至無法平靜地走過愛人的照片。
其實,老爹真要給他找後媽,他也不會鬧,只要黃振華永遠最愛他就行了。
黃河遠前天翻墻出去,第二天一早火速給自己買了一部手機。他把手機從枕頭底下摸出來,給黃振華發短信。
“我摔倒了。”
過了幾分鐘,黃振華才回復,“您是?”
黃河遠:“你親兒子。”
沒過幾秒,他老爸打了電話,黃河遠沒接。
“別打電話!我在寢室呢!”
黃振華:“摔哪了???告訴老師了嗎???”
黃河遠一看他老爹這drama的架勢,倍感不妙,“你別給嚴輝和校長老頭打電話!我屁股痛死了,你把我接回去。低調地來!”
這次又隔了幾分鐘才收到黃振華的回信,“爸爸現在還在印度那邊。我已經和孫叔叔說過了,他馬上來。痛痛飛,爸爸給你吹一吹啊。”
孫叔叔,也就是黃振華的生活秘書。
“走開。惡心!”黃河遠撅了撅嘴,眼淚倒是不流了。
“怎麽摔倒了?”黃振華問。
黃河遠這輩子都不想回憶在男澡堂摔倒的囧事,只問他,“你把我送到學校,是不是打算給我偷偷找後媽?”
“……黃河遠,你在胡說什麽?”聽口氣,黃振華好像是生氣了,但又很快平復了心情,“我的妻子,愛人,永遠只會是你媽媽。別瞎想。孫叔叔很快就到了。爸爸去開會,有問題馬上和我說。”
“哦。”
關於媽媽的事,是父子倆的禁忌。每次他一提起,黃振華要麽跳腳,要麽轉移話題。習慣了。
哭了一場,心情緩和了許多。黃河遠擦了擦眼淚,慢吞吞地爬下床。
穿好衣服,正準備穿褲子,忽然看見桌上有一坨白色的紙。
伸手一模,溫熱柔軟,好像是飯團。
“這誰送的?”黃河遠喉結動了動。
“顧海宇剛剛進來放的。”一室友回答。
顧海宇不是說,絕對不會去的嗎?
居然不是白雲間?
黃河遠心裏一松,忽然之間,有些失望。三秒後,腦子又發出嗡嗡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