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這女人肯定是上天派來戲耍他的

小時候,寫意見過很多弱柳扶風的女同學,每學期八百米測試以後,她們的臉色難看得要死,好像隨時都要倒下,於是每次體測之時便是男生們大獻殷勤之日,他們及時地湧上去對體弱的女生噓寒問暖,讓人羨慕,可惜她沈寫意偏偏就是跑三千米都只是咳嗽兩聲的強人。

隔壁有個姓黃的小姐姐,有時鄰居隔段時間看到她經常會感嘆:“黃妮啊,阿姨幾天不見,怎麽又長高了,水靈了。”而這個阿姨一看到寫意,則說:“小意啊,身體真好。”

開始寫意聽得還沾沾自喜,後來她才發現別人對她的贊揚只在結實和身體好兩個方面。久而久之,她得出個結論:原來,一個小孩如果樣貌好,就誇她“漂亮”;如果身材高挑,就說“又長高了”;如果學習好,能誇“聰明、有出息”;如果個性好,可以說“懂事的孩子”;如果前面四個面都不占,那麽好吧,只能說“健康、身體好”之類的了。

人家都是學習第一、舞蹈比賽第一、演講第一,每次親戚問到她,只能不好意思地回答:“登山比賽第一。”而且是男女同組……

所以“弱不禁風”這個形容詞,曾經是寫意夢寐以求的。

可惜,從小到大,唯一和她作對的身體部位就是牙齒。從半夜開始,她就牙疼得要命,又不敢對厲擇良說。他白天去醫院做了康復治療,累得要命,好不容易不用吃藥都能睡著。

第二天一早被厲擇良揪著去看病,醫院診室裏亮堂堂的,隔壁有小孩在看牙齒,不和醫生合作,大哭大鬧,一直叫媽媽。她躺著,心慌地在燈光下張開嘴巴,厲擇良則坐在旁邊。醫生不停地讓她張嘴、漱口、張大……

待她腮幫子都開始酸澀的時候,醫生下了個結論:“左邊上下都有兩顆智牙要拔掉,不然還會疼。”

寫意一聽拔牙,臉色突變,“我不拔。”

“不拔的話,還會繼續疼,如果發炎的話會更難受。你們考慮下。”

寫意癟著嘴,乞求地看了厲擇良一眼,“我不拔。”

沒想到厲擇良說:“拔吧,反正智齒也沒用,以絕後患,免得你以後再疼。”這一句話等於收回了給寫意的救命稻草。

厲擇良接著去交了錢,然後帶她又去照牙片。回來以後,醫生看過牙片,問了生理期、過敏史之類的問題以後,請本人簽字後,叫護士去取麻藥。

“阿衍。”寫意躺在椅子上伸手,向他求助。

厲擇良走過去接住她的手,握住說:“長期這樣難受也不是辦法,反正來都來了,要是以後懷孩子了,又不能隨便吃藥,疼起來怎麽辦?”

“哦。”寫意面色一紅,不再說什麽。沒想到他的理由講得這麽嚴肅,考慮得這麽長遠。孩子,這人已經想到要孩子了,可是離婚期還有幾個月,他不是想先上車後補票吧?

醫生將麻藥針伸進去,像蜜蜂蟄人一樣,紮了幾下,“等幾分鐘,麻藥起效,就可以開始了。”隨即護士擺了一個陶瓷的托盤在寫意的臉邊,托盤裏有各種型號的鉗子、釘錘,還有刀,寫意瞅見了後,要不是厲擇良適時拉住她,幾乎是蹦起來就逃。

“阿衍。”她哀求。

“不行。”他斬釘截鐵地說,“不會很疼的,不是還有我陪你嗎?”

“你不要……走。”寫意覺得嘴皮和舌頭都開始發麻,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嗯,不走。”他依舊握住她的手,就站在旁邊。

醫生用夾子戳了戳寫意的舌頭,“藥效上來就可以拔了,疼的話就舉手。”

哪知醫生連戳了寫意幾個地方,她都說有知覺。

又等了一會兒,她還叫有知覺。

“有些人對麻藥是有抗藥性的,要是這樣,只能再加一劑。”醫生說。

厲擇良點頭。

護士只好又去取了一支麻藥,第二針打下去,等了十分鐘,再試探,寫意舉手還是說有痛覺。這下醫生沒轍了,歪著頭看著寫意的牙說:“沒可能啊。”

正在醫生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厲擇良卻看出門道來了。她說話時舌頭都不能打轉了,還說人家的麻藥沒效。他還不了解她?明明白白就是在苟延殘喘。

“寫意,你也別拖延時間了,有句話叫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他眯起眼睛說。

寫意絕望地看著居高臨下的厲擇良,只得張開嘴任由醫生處置了。

醫生掰開寫意的嘴巴,她左邊的智齒只冒了點白色的牙尖出來,所以只要咬到一點,牙齦就會發炎。如今鉗子很難夾穩,使上勁,醫生試了試,無功而返。

“我們要用手術刀將牙齦切開一點,把牙齒剝出來,才能拔。”醫生怕影響寫意的情緒,將病人家屬拉到旁邊小聲解釋。

厲擇良聞言臉色微微變,“要切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