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不要你哭

楊望傑一大早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猶豫一件事——他究竟要不要給尹笑眉打電話。

他昨天追問了洪卿許久,洪卿都以為病人保密為由拒絕了他,可是她越這樣說,楊望傑越覺得寫意的病有些蹊蹺。

“為什麽你一定要知道?”洪卿問。

“我想知道。”

“這不是個必要的理由,等你找到一個能充分說服我的理由再說吧,小楊。”

“卿姐。”楊望傑有些哀求。

“不行,這是職業道德問題。”

上升到這個高度,楊望傑只好作罷,“那……就算了。”

“小楊,你不對勁兒啊?”洪卿說。

“沒有。”

“你和寫意關系不一般?”

“怎麽可能。”楊望傑無奈地笑了笑。

聽見他語氣酸澀,洪卿也算明白了。

“你喜歡人家沈小姐?”

“過去,大概有點。”楊望傑含糊地掩蓋過去。

“那你就真讓一切過去吧,小楊,”洪卿說,“寫意是個不錯的姑娘,可惜不適合你。”

看她說得認真的樣子,楊望傑反倒笑了,“卿姐,你的職業毛病啊,專門開導人。”

他這麽一說,更使洪卿覺得沈寫意在楊望傑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她這個小兄弟以前很少和女孩兒有糾葛,生活中難得有什麽感情戲,曾害得一幫大哥大姐挺替他著急的。

只是聽說他最近和尹家的大小姐走得很近,倒不知道他和她的那個病人沈寫意扯出什麽牽連。如今看來不告訴他,他也心意難平。她思忖掂量了下,下了個決心,索性做一回不負責任的醫生。

“其實她也不是什麽病,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她說。

“呃?”楊望傑聽得糊塗。

“她有失憶症。”

“失憶症?”

“心因性失憶症。”洪卿補充。

“不可能。”楊望傑睜大眼睛,“我不懂什麽失憶症的種類,但是寫意不可能有失憶症,她平常和正常人一樣,看不出來有很健忘的個性。”

“心因性失憶也有很多種,有的人會忘記一切包括自己在內,有人會記得某些人而忘了另一些人,有的人會記得前面忘記後面,有的人記得其他的卻恰恰會忘記最重要的事情。你真的肯定她所有都記得?”

洪卿沒有明確說,倒是反問了他一句。她猜測楊望傑肯定是心中原本就有疑惑才會一直追問她,不信他就沒看出端倪。

“為什麽會這樣?”

“她是兩年前轉到我這裏的,病歷上據說是車禍後才出現症狀的。但是也不一定,也許是家族遺傳病,也許是受到巨大的打擊後心理上產生的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也許就是因為車禍對頭部的劇烈碰撞所致。要知道人類最神秘的地方就是大腦,很多心理現象至今仍在探索階段,沒有定論。”

“可是……”

洪卿打斷他,“小楊,這是我能說的極限,足以滿足你的好奇心,我不會再回答你的任何問題了。”

“我最後問一個,能治好嗎?”

洪卿笑了笑,果真就閉緊嘴巴,不再回答他。

楊望傑從醫院出來,路過市圖書館,停好車走進去,既然洪卿不跟他解釋,那他只好自己下手。

他仔仔細細地在書架上找了關於失憶症的資料書籍,借回家去研究了許久。在攻克那些艱澀的專用術語之時,他才深切地體會到洪卿跟他解釋的那幾句是多麽通俗易懂。

他總結了下洪卿說的心因性失憶症的症狀,然後篩選出兩個他覺得很符合寫意的情況的:一個是選擇性失憶,指患者對某段時期發生的事情,選擇性地記得一些,而遺忘了另一些;另一個是連續性失憶,意思是說患者忘記自某一年或者某一事件之前的往事。

楊望傑記得寫意以前和他提過小時候的事情,那就不是將過去全部忘得一幹二凈,而是上面那兩種之一。究竟是什麽樣的車禍將她弄成這樣?那些被她丟失的記憶中究竟有些什麽?

楊望傑為此思忖了一夜,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找誰來說說。終於,他決定給還沒起床的尹笑眉打了個電話。

“怎麽?”她從睡夢中揉了揉眼睛。

“你的日子可真舒服。”楊望傑感嘆。

“我就知道,你想我說是米蟲。”

“米蟲?什麽米蟲?”他對年輕女孩兒的流行術語沒有什麽研究。

“這麽早有什麽事?”

“你上次說你可以找到人問問……”楊望傑說到這裏,停住。

“怎麽?”

“沒什麽,算了。”

“你不要說話說一半好不好?很讓人著急的。”

“你上次說你認識那位很好的鋼琴老師要介紹給我外甥的。”

“哦,對,我一會兒聯系下。”

她才被他給糊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