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夫妻

砰——

門被陸徜重重關掉, 他沒給陸家下人再多說話的機會。門外的陸家人險些被門砸到鼻頭,只得悻悻離開。

明舒一邊喚了聲:“阿娘。”一邊走到廳堂內。曾氏正站在陸徜邊上,剛要勸陸徜莫動氣,聽到明舒的聲音轉頭就道:“你怎麽下來了?下面風大, 你還沒好齊全呢。”

“不礙事。”明舒嗓子發啞, 聲音沙沙的, 不似平時清脆, “這怎麽了?”

“還不就是陸家人找上門來。其實這段時日已經來過好幾次,我只是沒給你們說罷了。”曾氏坐到堂上,嘆口氣道,“陸文瀚三番四次遣人過來送東西,除開那些禮品外,還有金銀財物, 今日更是送了地契房契過來,說要咱們搬家。”

陸徜倒來兩杯溫茶給曾氏與明舒兩人,臉上寒霜稍去,只冷道:“下次再來, 打出去就是。”

“倒也不必。畢竟是你生父,我也無意阻撓你們相認, 他送的東西, 若是給你們的,你們想收便收。只是金銀財物和地契房契這些,我是不能要的。”曾氏飲了兩口茶, 慢條斯理道, “今日我生氣, 是因他家下人非要將那地契房契留在這裏, 又明裏暗裏希望我們搬去他贈予的大宅院, 我才動的怒。當初堅持與他和離,為的就是不想叫人當成外室,如今若收下這些再搬去他的宅院,那我成了什麽?”

真的收下錢物,住進他送的宅邸,那她這二十年的堅持豈不成了一場笑話。

就算只是彌補,她也絕不願意收下。

“阿娘,我們懂你。”明舒沒有多勸什麽。曾氏雖然看上去弱不禁風,卻是個極其堅持的女人,同時她也豁達。她不會阻止陸文瀚彌補自己的兒女,更不會阻止他們收下陸文瀚的饋贈,因為這二十年本身就是陸文瀚虧欠了兒女。只不過若他們收了金銀宅邸,曾氏斷然不會同他們一起搬去享受,那是曾氏與生俱來的,叫人敬佩的骨氣。

曾氏唇角綻開溫柔笑意:“我曉得你懂我。”她說話間拍拍明舒的手背,又道,“只是擔心你哥哥。有空你勸勸他,讓他莫替我不平,也不必對那邊耿耿於懷,心存怨恨。說到底當初是我一意孤行,才令得他父子二人分開二十年,各有難處錯處,也不全賴陸文瀚一人。總歸我和陸文瀚是橋歸橋路歸路,恩怨兩消,但你們不同,不必顧忌我,我看得開的。”

這話明面上說給明舒聽,但陸徜也在旁邊,一字不落全都收進耳中。

“阿娘,阿兄心裏也憋著二十年的氣,不讓他發作一下,他怎麽甘心?不過你也別擔心,阿兄心裏有分寸,他知道應該怎麽做的,這個爹認與不認都不重要,重要是我們會一直陪著阿娘。”明舒笑道,又挑眼看陸徜,“你說是不是,阿兄?”

陸徜只道:“話都叫你一個人說盡了,兩頭討好的墻頭草。”

“我就只有你和阿娘兩個親人,我不討好你們,我要討好誰去?”明舒翹起下巴,面帶得色道。

見她大病一場,此時雖然臉色仍舊蒼白,但眉間已恢復往日神采,也會說笑了,陸徜多少放下心來,把陸家之事拋到腦後。

就如明舒所言,他也只有母親和明舒,除了她們,這世上眾生皆是浮雲,不足主宰他的喜怒哀樂。

————

這一日,陸徜依舊讓明舒睡他房間,他則去樓下打了簡鋪湊合一晚。明舒看著蜷在小藤榻上的陸徜,心想著,這宅子確實該換了。

翌日,便是金殿傳臚大典。

明舒的病來得雖急,去得也快,喝了兩天藥恢復一大半,就只剩下些咳嗽尾巴,她醒得特別早。

“阿兄,你好好洗洗!洗幹凈些!”

陸徜一大早就被明舒拽起,又被她推進凈房,凈房裏頭香湯備全,水上還漂著花瓣,旁邊放著桂花味香胰,甚至還有女人的頭油、面脂等物,陸徜無奈笑笑,褪衣沐浴、凈面剃須,待到穿好衣裳出來,明舒已經坐在廳堂裏等著他了。

此時天色也才剛亮,明舒手邊還點著燭燈,聽到動靜,明舒轉身站起,沖他招手:“阿兄快來。”

陸徜走了兩步,見她手裏搗鼓著瓶瓶罐罐,不由蹙眉:“你要做什麽?”

“我替你敷粉簪花!”明舒順手搖搖手裏的瓶子。

敷粉簪花是歷朝流傳下的傳統,在大安朝頗為盛行。敷粉簪花並不拘男女,大安朝許多美男兒也喜敷粉施朱、熏衣剃面,將自己打扮得幹凈漂亮,尤其傳臚大典結束後還有頭三甲騎馬遊街的習俗,陸徜要受全汴京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的爭相品評,可不得把自己打扮得齊整些?

明舒不能讓阿兄落於他人之後。讀書上的事兒她幫不上他,但這個敷粉簪花,她在行啊。

“這都什麽女人的東西,我不……”陸徜話沒完,就讓明舒給拽著坐到椅子上,眼瞅著明舒挑了一大坨香膏抹在掌心搓開就往他臉上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