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執念消散

血紅的眼眸中倒映出了巫女的身姿。

與數百年年前初見時一樣。

古典的白色寬袖上襦搭配緋紅色的襦裙，正是當時巫女最普遍的裝束。

黑發如流瀑，以白色發帶束縛，柔順地垂在背上，堪堪及腰。

瓜子臉，有著黑曜石一般閃耀的雙眼，五官精巧清麗，略顯蒼白的嘴唇折射著冷漠的光，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份冷漠背後隱藏的溫柔。

奈落看著她。

看著這個數百年前將不可一世的它打落深淵的女人。

看著這個讓它恨了幾百年，也念了幾百年的女人。

看著這個早就死去，這剩下一縷殘魂的女人。

它很想問問這個女人。

為什麽要這樣？值得嗎？

就這麽想要消滅自己，為此不惜違逆規則，淪落到連鬼都算不上，最多算是執念的悲慘境地。

然而，在它聽到桔梗接下來的那句話後，它又放棄了。

“該結束了，你，還有我。”

是啊，該結束了。

時代已然改變。

過去，只有靠著極少數的個體守護的人類群體已經成長到連它都感到戰栗的高度。

最後的掙紮，也以失敗告終，本就不完善的自身越發殘破。

已經沒有希望了。

要不了多久，被稱為不死妖魔的自己也會迎來真正的終結吧。

既然如此，還不如和她一起消失。

和這個生前死後都糾纏著自己的腦子不好的女人。

這就是命啊。

因她而生，因她而死。

誕生時第一眼看見的是她，死前最後一眼看到也是她。

一想到這裏，奈落心中突然變得安寧，臉上最後殘存的不甘與怨憤也漸漸消散。

“啊，原來我是……”

直到這一刻，這位傳奇大妖魔才意識到自己真正的心情。

一直被它嗤之以鼻，一直不願相信的人類的情感。

桔梗，我……

光，在閃耀。

蜘蛛網的中央，與奈落連接的寶玉。

寶玉之中，紫與黑不斷糾纏。

但在寶玉的最深處，一點純凈的光始終不滅。

在奈落放下的瞬間，一舉顛覆了紫黑糾纏不休的態勢。

巫女搖曳的身姿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它的面前，伸出雙手將寶玉捧在手心。

刹那之間，光芒綻放，照亮了這片封閉的黑暗空間，也照亮了奈落的心靈。

“結束了，奈落。”

“啊，結束了。”

奈落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任由這光灑在自己的身上，凈化自己的妖氣與靈魂。

本源在崩壞，存在在消失，這曾是最讓奈落害怕的事情，如今卻能坦然接受。

“好溫暖……”

留下最後的一句話，象征人性的頭顱，與象征妖魔的蛛網同時消散。

作為二者融合的奈落的意識也在這一瞬間，被帶往境界的彼方。

在最後的最後，奈落看見了，過去從未看過的景象。

掛著冷淡表情的巫女，終於顯露出些許悲傷。

襦裙清揚，大袖飛舞。

這是巫女最古老的舞蹈之一，鎮魂的秘儀。

而隨著秘儀的進行，巫女的身影也變得越來越淡。

秘儀結束，桔梗的執念也隨之消散。

與此同時，位於同一片天幕之下的東京，一間名不見經傳的神社內。

一位容貌與桔梗極為相似的少女突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像是被什麽牽引一般走到窗邊，靜靜地凝望著夜空，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直到天光大亮之時才恍然回神，猛然驚醒：

“我，我這是怎麽了……怎麽會坐在這裏？”

“夢遊？”有人應聲，是一名比少女小上幾歲的男孩。

“我還有這項特技？”少女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雙手叉腰，“草太，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隨便進我的房間！”

“我敲門了，也喊了。”名為草太的孩子很委屈，“但姐姐你沒回應，快到出發的時間了，我擔心姐姐睡過了，所以……”

“啊，已經這個時候了，慘了慘了。對不起啊，草太，錯怪你了，真希望你能早點叫醒我。”

少女說著，猛地從榻榻米上站了起來。

結果膝蓋剛伸直，又以更快的速度軟了下去，少女頭重腳輕，一下子栽倒在地。

“姐姐！！！”男孩失聲驚呼，“你怎麽了？”

“沒，沒事。”少女勉強擡起頭，擠出一個微笑，“就是坐太久，腳麻了……我到底夢遊了多長時間啊啊啊啊啊啊——”

坐在另一邊的男孩放下心來，還能發出這麽元氣滿滿的聲音，姐姐肯定沒事。

以少女的叫聲為起點，今天的日暮神社又是元氣滿滿的一天。

日暮神社元氣滿滿，關家可是一點都不元氣，從上到下都透著懶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