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2/3頁)

張大柱最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人家,聽了這話後還咧咧嘴,將對方引為知己,“沒錯,就是這個道理。官爺,您看,我這還是在做好事呢!”

“做好事你個大頭鬼!缺德玩意兒,斷子絕孫的東西,你爹娘當年把你生出來時就該把你扔進尿盆裏給溺死!”

張大柱和三道九流的人混熟了,嬉皮笑臉地和衙役們搭話,“那可不成,我可是兒子,我爹娘能舍得溺死我?瞧瞧前面的女嬰塔,那裏頭才真的有嬰兒屍體。就是太小了,不然我哪還用去摸黑掘墳,進了女嬰塔,閉著眼睛拿衣裳一裹,就能裹住好幾個女娃娃。要是有人家想給生下來就夭折的兒子配個陰婚,這倒是個聚寶盆。”

衙役們聽張大柱這話說得滲人,一點人性都沒了,完全不把人當人,當即擡腳將他揣翻在地,惡狠狠道:“別廢話!你瞧瞧你自己這鱉樣兒,還是個人嗎?”

“官爺,這女嬰塔可不賴我啊。”張大柱許是知道自己這趟兇多吉少,留不住性命了,嘴上也沒了顧忌,咳嗽幾聲自己爬起來,喘著粗氣道,“女嬰塔的女嬰,還有那些被父母賣掉屍骨的女孩子,可是他們的父母先不把她們當人的。我就是個生意人,她們自己生來就不被任何人喜愛。說不準我給她們找的人家,該能待她們更好些呢!她們的父母親人那樣輕賤她們,不把她們當人看,我這個外人又怎麽可能將他們當回事?”

張大柱幹的是缺德的事,見的多了,難免會碰到一些讓他這樣的惡人見了都覺得喪心病狂的現實,更加讓他多出了一份自我洗腦的理由,現在嬉皮笑臉說出來的東西,雖然聽了還是讓人想揍人,但又莫名還有幾分歪理。

衙役們聽了,都覺得心裏一寒,有生了女兒的,更是咬牙切齒,“這都是些什麽刁民!”

張大柱還笑,“那刁民可就多了去了,看看前頭那女嬰塔,你們要是運氣好,說不準還能在裏頭撿出來個還會喘氣的女娃娃呢!”

女嬰塔,大多只有成年人大腿那麽高,灰白色磚石砌成的一座小塔模樣的建築,塔身四面都有洞,原先是用來放置嬰幼兒屍骨和棄嬰的。後來演變成扔女嬰的地方,因著女嬰塔大多都建在荒郊野嶺,扔進塔裏的女嬰,哪怕是健康的,也撐不了多久時間。慢慢的,在塔裏扔女嬰的人家越來越多,這塔也就被人稱為女嬰塔。

具體哪個朝代建的,衙役等人也不知道。但據傳前朝的女嬰塔時時能聽見女嬰的啼哭,到了本朝,現象好很多,慢慢也就沒了這樣的事情,只在長輩的嘴裏聽過這樣的事情。怡陽府那邊的女嬰塔幾乎都成了無人搭理的地方,衙役們年紀也不大,一時間京被這事兒給唬了一跳。

沒想到,黎陽府這邊的女嬰塔竟然還那麽“熱鬧”。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衙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後背發涼。

虞衡接到消息後,更覺得心間一寒,配陰婚、女嬰塔,這都是些什麽陰間消息?做出這些畜生不如之事的東西,真的能被稱為人嗎?

趕緊給他們晃晃腦子裏的水,其他人也別被影響了,普法普法,迫在眉睫!

所以,虞衡就來了岐州州城,又找上了方氏的門。

方氏的包子鋪已經走上了正軌,她雖然已經六十多歲了,但手腳麻利,因為先前在王家長年累月幹活,手勁兒也大,揉的面很是勁道,加上她做買賣實誠,做的包子皮薄餡大,又有州城衙役時不時過來照顧生意,很快生意就好了起來,不但能養活自己,甚至還能給自己賣個小丫鬟照顧自己的起居。

不過方氏過慣了苦日子,也不想讓人伺候自己,再苦再累的活都樂意自己幹,身體雖辛苦,心裏卻覺得幸福無比。

以往過得苦,日子沒盼頭,只是憋著一口氣想看老虔婆閉眼。現在同樣累,但那是為了自己,實現了自己的價值,別人來買包子饅頭,都會問一句,“你就是那個守寡五十米還和夫家和離了的大娘?”

這樣的人生,對方氏來說,才是充實的,有意義的人生。

就像她先前對虞衡所說的,她想要做個人,做個堂堂正正的人。

虞衡這回來時,方氏已經收了攤,正在家裏侍弄一些花花草草,滿院子的花開得十分熱鬧,方氏拿著水壺慢悠悠給花澆水,神情寧靜祥和,聽見敲門聲,拿著水壺就出來了,還以為是隔壁鄰居過來串門。

結果開門一看,嚯,好幾個穿著好布料的精壯漢子,再往後一看,正對上虞衡含笑的眼神。

方氏對虞衡的印象其實非常好,她看人的眼光不錯,不然也不能在王家熬那麽多年。但虞衡是第一個讓她覺得困惑的人,這位年輕的國公爺身上似乎天生就帶了幾分悲憫情懷,仿若全天下男人的良心都長在了他一個人身上似的,對女子抱有深切的同情,別人罵她心狠不安分,一把年紀了還要折騰,死後就是當孤魂野鬼的命。而這位國公爺卻對她說,她是一個令人敬佩的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