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只囚鳥(第2/2頁)

寶全跟了陸白玉數年,每年每季,陸婉吟都會吩咐他做這些事,他早已爛熟於心。

“那就好,辛苦你了。”陸婉吟再看一眼書房裏頭的陸白玉,朝寶全道:“這幾日大娘子那邊可有什麽人過來?”

寶全撓了撓頭,“沒有吧。”

“若是大娘子那邊有人過來,你一定要來告訴我。”陸婉吟叮囑寶全。

寶全點頭道:“我省得,五小姐放心。”

“嗯。”陸婉吟再朝陸白玉看去。

少年初長成,褪去了小時嬰兒肥的粗胳膊粗腿,像一根拉長的杆子,臉上雖尤帶一點軟肉,但整個人已透出一股青蔥似得削感。

這是一只正在展翅的雛鷹。

陸婉吟心口舒出一口氣,轉移開視線,盯住院子中那正在桃樹間築巢的春燕,一邊看,一邊轉著扇柄玩。

她幽幽開口,“寶珠,還記得我小時養的那只鳥嗎?那籠子裏的鳥,即使我將它放了出來,它卻連蟲子都不會找,只會張嘴喊,我餓啊,我餓啊,快點喂我吃的。”

“我就是這只鳥。”

離開了深宅大院的牢籠,除了餓死,沒有別的路走。

既然離不開,那就只能在這深宅大院裏頭闖。它是牢籠,亦是踏板。在這深宅大院裏,旁人還會喚她一聲興寧伯爵府的五小姐,出了這深宅大院,她算個什麽東西?

陸婉吟的身子軟下來,兩指夾著扇柄,像面團似得掛在那裏,捂住臉。

她的人在現實跟前被擊打的粉碎,像風幹的面團,手指一捏就碎了,“淅瀝瀝”的齏粉落下來,兜的她灰頭土臉。

面前的桃花散出粉霞緞色的光,氤氤氳氳。暖融的春光順著她白細的脖頸往裏照,落到了頸窩裏,像一個白玉小碗,盛著一點春色。

明明是暖,心中卻寒。

陸婉吟在哭,她哭自己的無能,哭自己的命運,哭自己的可憐。

可哭了一陣,她又覺得不必哭。這世上可憐的人太多,她尚且能哭,旁的人連哭都沒地兒哭去。

“小姐……”寶珠立在一旁,也是一副戚戚然之相。

她自小跟在小姐身邊,小姐的苦她最知道。

窗欞格子層層疊疊,四方正正,將陸白玉半個身子框在裏面。陸婉吟站起來,眼神在日落西山的悲壯天色下也浸上一層灰敗。她的手摳上窗欞,指尖陷入格子裏,仿若要將這格子撕爛。

只是她青蔥白嫩的手不管再怎麽用力,哪裏能徒手掰斷結實的木頭,除非舍了這雙手,這副身子,不顧一切的往前沖去,撞爛這窗欞,讓外頭傾斜的晚霞照入書房內。

陸婉吟的呼吸漸漸急促,然後又被她生生壓抑。

還沒長成的雛鳥,是能離開籠子,更上一層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