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姜忘, 你為什麽會有一件我媽媽送我的大衣?”
“姜忘,你那個身份證……是怎麽回事?”
季臨秋伸手去碰男人的後背,卻發現自己撫觸的只是椅子上披著的一件皮衣。
他後背發涼, 不受控制地劇烈呼吸, 沖出房間去找其他人。
“星望,星望你看見忘哥了嗎?”
小孩露出吃驚表情:“誰是忘哥?”
季臨秋著急起來:“姜忘, 你媽媽的弟弟, 你怎麽可能不記得他了?!”
彭星望手裏拿著積木,身後的小城堡嘩啦一聲倒塌。
“我……我不認識他啊。”
季臨秋定定看他一眼繼續往外沖,甚至感覺周圍的世界都一片模糊。
他沖進不忘文化, 疾聲詢問每一個同事有沒有看見過他。
他跑進會議室,跑到他的辦公室, 跑到每一個能找到他的地方。
“你們見到姜忘沒有?!”
“……誰是姜忘?”
“有這個人嗎?”
人們露出空白神情, 仿佛他在發瘋。
“從始至終,不都只有你一個人嗎?”
季臨秋驟然醒來, 背後盡是冷汗, 心跳聲幾乎要穿透鼓膜。
是夢。
都是夢。
他劇烈喘氣, 伸手捂著額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大概是希臘神話又或者其他看得太多,他潛意識始終擔心一旦問了那個問題, 他的愛人也會悄無聲息地消失不見。
不,根本沒法冷靜。
季臨秋心一橫, 抱著被子枕頭過去敲門。
敲門前還記得看表。
04:31
他暗暗提了一口氣,很輕地敲了兩下。
叩叩。
如果對方睡熟了,也不要多敲,省得打擾人家好夢。
沒等季臨秋心裏漂浮的慌亂散開,門已經開了。
男人還沒完全醒,開門時有很好聞的烏木香, 聲音有些沙啞。
“怎麽醒了?”
夜色很晚,姜忘沒有開燈,偌大房間便猶如野獸的巢穴。
季臨秋往裏頭看了一眼,仍然抱緊被子不肯退卻。
“我做噩夢了。”他沒有意識到自己說話時尾音很軟,在對著他無意識撒嬌:“擠一擠,就一晚。”
對方沒有預想地那樣嬉皮笑臉開玩笑,反而怔了一下,伸手摸季臨秋額頭。
然後牽著他往裏走,聽起來有點心疼。
“怎麽會做噩夢?”
季臨秋沒想到姜忘會這樣在乎他。
深夜裏投懷送抱,是個男人都容易亂想。
“我……”他想解釋,又怕真的噩夢成真。
他被他牽著手腕,體溫觸感無一不清晰真實,讓人安心。
姜忘原本橫成大字,睡得床單很淩亂。
季臨秋突然過來,他還特意把床單捋平被子重攤一遍,盡力讓對方感覺到整潔舒服。
靠墻一側讓給了季臨秋,這樣可以更有安全感一些。
姜忘在外側輕手輕腳躺下,開著夜燈道:“我記得,你好像喜歡睡硬枕頭,要不我給你拿過來?”
季臨秋把臉埋進被子裏,像是終於難為情起來。
“不用了,你快睡。”
“那……夜燈也關了?”
“嗯,關吧。”
男人滑進被子裏,靠近他時能聽見呼吸都在刻意放輕。
像是第一次哄人睡覺一樣,伸手一點點環住季臨秋的背,一下一下地輕拍。
季臨秋索性把臉都埋到他胸膛前,又感覺自己有點發抖。
他記得自己以前不是這樣。
他以前……好像早就接受了自己隨時可能失去任何東西。
可是他現在不能接受了。
如果姜忘有一天真得消失了,他會直接發瘋。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居然會這樣愛另一個人。
姜忘也不知道季臨秋在為什麽事困擾,只輕輕給他順著氣,在黑暗中聽著呼吸確認對方有沒有放松一點。
“我……做了個噩夢。”
季臨秋把頭埋得更深了。
“我夢見,我問了你一些不該問的事情,然後你消失了。”
“全世界沒有一個人記得你,好像你從沒有來過一樣。”
姜忘發覺他抓緊了自己的手腕,一時間想起什麽,低頭親了下季臨秋的額頭:“我怎麽舍得這樣。”
“我不問了。”季臨秋搖了搖頭,聲音很悶:“我寧可一輩子不問。”
姜忘一時間察覺到什麽,開口想解釋,又發覺胸膛前有點濕。
你……在哭?
你會因為我可能消失的一個夢,為我流眼淚?
男人此刻都感覺手足無措,本來想把一切都告訴他,此刻只能有些慌亂地安撫親吻,告訴他那些都是夢,夢都是反的。
他印象裏的季臨秋從來不是這樣。
看著纖瘦卻挺拔,是很有毅力韌勁的人。
沒有血性,也不可能孤身一人年年支教,去荒蕪一片的世界邊緣愛其他人。
可這樣堅強的人,原來也會脆弱,而且是為他一人脆弱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