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3頁)
景深一頁頁地翻著,一個心靈憂郁的可憐男孩仿佛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只是他讀著讀著,一直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具體違和在哪裏,他還說不清楚。
日記裏長篇大論的自怨自艾後出現了轉折。
“景深”終於知道那段被當作展覽品的日子原來根本不算最壞。
一開始,只是有同學讓他跑腿,給他“小費”,景深不要,對方鄙夷,問景深捐錢不要,掙錢也不會掙嗎?
景深被強迫接受了五塊錢的“小費”。
有些事情一旦開了口子就無法停止了。
無窮無盡的欺負開始了。
景深看到了日記的主人是如何從反抗到妥協的,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太弱小,置身於集體的洪流中,他根本就無法反抗。
逐漸,“景深”變得越來越麻木,唯一在他心中刻下的信念就只有保護好妹妹,而這個希望也逐漸在風雨飄搖之中。
出眾的嶽慧珊也開始受到莫名流言地詆毀。
“景深”什麽都可以出賣,那麽他妹妹當然也一樣,空穴來風地就可以編排無數謠言。
日記中的“景深”已經幾近崩潰的邊緣。
景深一口氣草草翻完,合上日記後深吸了一口氣。
如果他沒有出現在這裏,或許這個世界已經坍塌了。
他一直以為是顧靜松強行把他帶到了這裏,可都這麽久了,顧靜松一直沒出現,這不符合顧靜松的風格,而且在這個世界裏,他有一種強烈的被掌控感,仿佛這個世界是更高一級更強悍的世界。
景深的大腦又開始拼圖了。
自從他意識到他“穿書”的那一天起,他就沒有再停止過思考。
“水燒好了。”
徐進半個人站在門口,“洗一洗吧。”
家裏窮得過分,連衛生間都沒有,景深從床底下找到一個大水盆,看上去和菜市場賣魚的盆沒什麽兩樣,那大概就是他平常用來洗澡的工具。
景深這一天身上受了傷,沾了泥,很不好受,他不算有潔癖,也的確從來沒這麽狼狽過。
徐進把熱水倒進盆裏,試了試溫度,“你一個人行嗎?”
景深彎著腰,尾椎傳來陣陣刺痛,“行。”
徐進出去了。
夏天的夜晚姍姍來遲,徐進坐在屋口,呼吸著清醒的空氣,雙手交叉,低頭將臉埋在胳膊中間,他聽到身後傳來斷斷續續的水聲,雙腳在地面不住地微點,搖搖晃晃。
“徐進。”
“嗯?”徐進朗聲道。
“我站不起來了。”
徐進連忙走進房內。
俗氣的紅色水盆裏,單薄的少年赤裸地坐在水裏,蒼白的肌膚上東一塊西一塊的淤青和傷疤,蝴蝶骨鮮明地凸出,振翅欲飛。
徐進呆住了。
景深回過臉,“扶我一把。”
徐進如夢初醒般地走到水盆前,伸手去扶景深,景深的胳膊很細,皮肉軟綿綿地搭在纖細的骨架上,仿佛一碰就會折斷,徐進一言不發地用力架起景深,景深完全借了他的力,大半個人都壓在了徐進身上。
徐進摟著他就像摟了個紙人。
徐進沉默了一會兒,忽地用力抱住景深,他低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和你做了一年的同桌,卻什麽都不知道。
景深拍了拍他的胳膊,“不關你的事。”
家裏沒有吹風機,頭發濕漉漉的滴水,幸好是夏天,景深和徐進坐在屋前的門檻上吹風。
徐進:“明天我們去找校長。”
景深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徐進被他的眼神看得不知怎麽有點臉紅,“事情總能說清楚。”
景深:“沒用的,為了一個學生鬧得校長的政績不好看,不可能。”
徐進:“你別這麽悲觀。”
景深:“這不是悲觀,這是現實。”
徐進有點生氣,“校長不行,就去教育局。”
景深微微笑了一下,“這種事情捅出去就是醜聞,你鬧到校長那,頂多是在學校裏混不下去,鬧到局長那,那大概是要在全市的學校都混不下去了。”
徐進不解,“你又沒錯,該混不下去的是那些欺負你的人。”
“不會的,”景深平淡道,“這是一道很老的題目,火車脫軌,撞向一群人還是撞向一個人,是個人都會做選擇。”
徐進沒有從景深的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難過,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一個令徐進心都揪起來的事實,景深就是這樣,在日復一日的絕望中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嗎?
徐進咬牙道:“你不是一個人,至少還有我。”
景深面上的表情沒有變,“為什麽?你和我的關系好像也很一般。”
蟬鳴蛙叫,清風徐徐,景深聽到徐進說:“因為你是對的,我想站在對的那一方。”
真是……
在商海沉浮太久,景深內心的最深處一直對人性存疑,唯有面前的這個人,太閃耀了,無論處於何種境地都是如此地明亮,景深伸出手,在徐進驚訝的目光中將自己的手掌貼在了他的臉上,景深目光溫柔,“這好像不是你本來的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