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陰沉(第2/3頁)

“難得到廣陵來一趟,自然要沿著這街巷逛逛。”衛臨修低眉含笑,“我們就沿著這條街一直走到碼頭,再泛舟賞月,可還算風雅?”

這很符合他的作風。

柳凝對這種吟風弄月的事沒有太大興趣,但自然也不會反駁他,畢竟在衛臨修眼裏,他們是一對志趣相投的知己夫妻。

他們五指相扣,穿過日暮沉沉的樓閣街巷,漫步到湖邊時,已是華燈初上。

衛臨修包了一條小舟,兩人靠在船舷邊,相對而坐。

廣陵繁華,雖是入了夜,酒家客舍卻都支著明亮溫暖的燈籠,高高掛在門前,燈色映在水面,順著波光粼粼,浮光連成了一條曲折漫長的線。

“好看麽?”衛臨修輕輕問。

“好看。”

柳凝溫順地應和他,一邊欣賞起湖中的月色燈影。

確實好看,尤其今天還是滿月,皎潔月色落在水裏,合著春日微醺的暖風,的確令人陶醉。

可惜一同賞景的人,不合她的心意——再好看的風景,也勾不起她的心思。

柳凝靠在船舷邊,垂下眼,漫不經心撫著衣袖上的萱草繡紋。

氣氛不錯,她決定從衛臨修嘴裏套點消息。衛家如今聖心漸失,但她不信衛穆那只老狐狸會坐以待斃,此刻定是在謀劃其他退路。

柳凝斟酌好語句,還沒開口,卻被衛臨修搶了先。

“阿凝……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麽?”

他望著湖面,表情有些怔忪。柳凝也是一愣,腦子裏仔細搜刮起來。

今日不是大婚,也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她再仔細,也不可能把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放在心上。

好在衛臨修沒有讓她猜太久。

他很快轉過頭,注釋著柳凝,唇邊泛開微笑,卻隱隱帶上一絲落寞:“還記得兩年前麽?那時候我正在江州友人家暫住,那日我獨自在茶樓二層雅間,外面下著雨,正覺得有些無聊,卻看見了你……”

那日窗外暴雨如注,她撐著傘在樓下走過,本來還沒太在意,然而接下來,他卻看到她將傘送給了沒帶傘的孩童,而自己則冒著雨,匆匆躲到了對面的屋檐下。

他這時才看清了她的面容,明明淋了雨,衣衫頭發都濕了,整個人卻不顯狼狽,好似出水芙蓉般清麗柔和,又隱約帶著一絲先天不足的羸弱,惹人憐惜。

最是人間留不住。

他曾在詩中讀到過這一句,當初沒什麽感覺,見到她以後,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原來夫君是說這一天。”柳凝盈盈笑開,“我自然記得,那日,我的傘送了旁人,自己卻沒傘撐回去,只好躲在屋檐下……幸好遇上夫君從對面出來,撐傘送我回了府裏。”

這一日她印象還是挺深的,那時候她早就打聽好衛臨修是個什麽樣的人,她知道他心軟,又知道他總會去那家茶樓,便在一個下雨天,精心設計了這場戲碼。

然後一切如她所料,衛臨修送她回去,知道了她的身份,此後幾次“偶遇”,她樣樣都踩在他的喜好上,最後如願以償地嫁進了忠毅候府。

哪有那麽多偶然?

柳凝款款微笑:“夫君怎麽突然想起那一日?”

燈光水色將她的臉,襯得愈發沉靜溫柔。

衛臨修望著她柔和清麗的臉龐,不知為何,心裏竟有些莫名的不安,最終低下頭:“我也不知道為何,最近總是夢到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樣子……”

他抿了抿唇,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沒有說下去。

每次夢剛開始,都是最初相遇的情景,她濕淋淋地躲到屋檐下,他從二樓看到,下樓,撐開傘去接她……可到了屋檐下,她卻好似原地消失般沒了蹤影,站立過的地方,只留下一朵被雨水打濕的五瓣杏花。

他一個人孤零零地撐著傘,悵然若失,然後夢醒來,心中總有一種空落落的寂寥。

這夢衛臨修反復做了幾次,之前不願讓她跟來,也有他的私心在。

這一路上隨行多男子,她那樣美麗純善,好似一塊純粹無暇的白玉,難保不會落盡他人的眼裏。

他體弱,更有久治不愈的隱疾,連一個孩子也沒辦法給她,除了忠義侯府的門庭,他什麽也給不了她。

若是有一日門庭敗落,連這最後一份依托也失去,他拿什麽護住她?

衛臨修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把心中的擔憂說出口,只是嘆了口氣,五指微收,稍稍握緊了眼前女子的手腕。

他最近總有些心慌。

好像下一秒就會失去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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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凝與衛臨修並沒有在湖上留太久,相對在船上坐了一會兒,便請船夫劃回岸邊。

衛臨修的身子虛弱,受不得風寒,不宜長時間待在水邊,而柳凝也懶得把時間耗在他身上。

泛舟遊湖,賞月夜話,這種事只適合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