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那信鴉原本一團漆黑, 如同黑霧,能夠將所有的光都吸納進去。

容秋在它振翅起飛之前,指間光華一閃,將它變成了純白的鴿子:“這樣去吧, 不要嚇到他。”

*

天氣越來越冷, 神域的氣候和人間相似。

蘭刑上任之後, 大興土木,這幾天尤其, 他處處仿照人間,要建立雕梁畫棟,亭台樓閣。起初,神域中人沒有什麽怨言, 但漸漸的,也有人會忍不住議論, 說他既然還未正式上任神域執行長, 現在未免有些鋪張。

然而,對於這樣的議論, 蘭刑只回應一句話:“要與上界同列,神域必然不能與以往相同。”

這句話卻將所有人的嘴巴都堵住了。所有人都明眼看到了, 蘭刑用來哄容儀高興的這些東西, 反而引來了大批上界的人追捧,無數仙人打破了對神域的固定印象, 反而在這些風月場所裏流連忘返。

“按人間的歷法,如今快要到年下了。你們接著去人間看看, 不止衣食住行, 春池殿外到秋水長廊的這一片地方, 都要按照凡人過年的方式去修繕裝整。具體的情況, 你再問問上神,看他喜歡什麽。”

“遵命。”侍衛回答道,隨後接著問道,“那您休憩和辦公的享元殿與書房,也需要這樣嗎?”

“不需要。”蘭刑皺了皺眉,聲音淡淡的。

容儀愛熱鬧,喜歡人間的一切,他卻反過來。他始終不太理解,容儀為什麽會愛上相裏飛盧,正如他也不理解,相裏飛盧天生神軀,卻可以為了那些愚蠢、自私的凡人而留在姜國,以至於為此放棄和容儀的婚約。

凡間是糖衣炮彈。

容儀回來之後,就一頭紮進賭場裏。

對於天運的封印轉移,他已經變得越來越熟練了,因此在賭場的體驗感提高了不少,也實實在在地體驗到了人們對於“賭”這件事的熱衷。

花樓裏人聲鼎沸,賭牌開了一把又一把,月老喝了幾天的酒,直接醉得在他房裏睡了起來,連白澤這樣穩重持重的人,也在連續玩了許多天之後,感覺精力消退,只有陪容儀清點他最近贏回來的東西。

“老君丹,養顏粉,琉璃寶華燈……唉,沒意思,總是這些東西。”

白澤幫他清點完,聳聳肩膀,“都是你的鳳凰殿有的,而之前沒有的,前段時間你也贏過來了。”

容儀用力伸了個懶腰,倒在地板上:“有道理,可是也不知道做些什麽別的事情。也只有打牌玩比較有意思。”

“我倒是還願意再在這裏住幾天。”白澤拿起桌上的蓑衣餅,吃了一塊,“我現在對你這個小徒弟改觀了,他雖然性情陰沉一些,其他方面倒是做得周全又細致。這幾天送來的東西,還挺合月老胃口的。”

容儀說:“是嗎?”

“你倒是沒吃多少,我以為人間的東西,你都喜歡。”白澤說,他漫不經心地說,“真無聊的話,就再找個情人吧,我看你這段情傷,也該過去了。”

容儀有點郁悶。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這禦廚做的蓑衣餅,就是沒有相裏飛盧做的好吃,沒有那麽合他胃口,興高采烈地吃上幾回之後,他就膩了。

白澤回頭給月老扔了件外袍給他蓋著,容儀望了望他們,有些出神。

月老和白澤一向形影不離,一個插科打諢一個漫不經心,容儀記事起,他們兩個就是這個樣子。

他們正在這裏說著,外邊傳來人聲,侍女們過來掃雪,打理庭院。

容儀注意到了他們其中一些人,手裏拿著紅艷艷的窗花:“這是什麽?有些眼熟,我仿佛在人間見過。”

“是過年窗花,蘭大人要我們準備的,他說您愛熱鬧,於是打算將您這邊

的院子清掃布置一下,不打擾您吧?”

“你把那些窗花拿過來,我自己貼。”

容儀說。

下人就把窗花送了過來。

白澤說:“用法術一弄就上去了,何必自己爬起來貼。”

容儀說:“我就想自己貼。”

他爬起來,認認真真地往上貼窗紙,拿漿糊刷上去,貼得東倒西歪。他身後,月老睜開惺忪的睡眼,問道:“什麽時候了?”

白澤說:“你睡了兩個多時辰,還可以再睡睡。”

月老伸了個懶腰,按了按發疼的腦袋:“不行,我不能這樣墮落下去了,越到年關,人間姻緣事越多,我得回我的姻緣宮一趟,回頭再來。”

白澤說:“也好,等你酒醒了就回去吧。年關一到,我也該多聽聽下界的願望了。”

白澤通曉萬物,凡間也常常祈求他驅鬼除妖,過年時要做白澤枕,以求他的庇佑。

容儀一聽,他們兩人都要走,回頭問道:“啊,你們這就走了嗎?”

“是啊,大鳳凰,要過年啦。”白澤伸手給月老遞了杯茶醒神,“過年還是回自己的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