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3章 最後的挽歌

感覺到了。

感覺到了生命的流失。

痛楚已經開始遠去。

體感亦是無限延長。

但是，唯有腦袋在很清楚的運轉。

“呃……啊……”

倒在血泊中的白騎士便發出了垂死掙紮般的聲音，艱難的擡起手來。

他想抓住聖劍，卻想起聖劍已經被真正的太陽給吞掉了。

結果，白騎士耗盡所有力量擡起的手，只能在虛空中抓著。

那個樣子，就好像想抓住失去的事物一般，滿是悲傷。

高文就在這樣的狀態下繼續掙紮著。

陡然間，他看到了。

看到自己擡起的手的前方，手持漆黑聖劍的黑之王不知何時停下了戰鬥，遙望著他。

那身姿，雖邪惡，且不祥，但高文很清楚，那就是他一直在追求的身影。

“王……”

高文從喉嚨裏吐出了充滿眷戀的呼喊。

生死之間，高文就想起了生前。

那是一段與其余的圓桌一樣，充滿著悔恨的人生。

在圓桌裏，高文與被稱為亞瑟王左右手的蘭斯洛特並駕齊驅，不僅是白晝時圓桌最強的騎士，更是亞瑟王的影舞者。

持有著另外一把聖劍，並且還擁有著理想騎士的高尚品格的高文就被認為是亞瑟王倒下以後的候補，被看做是隨時可以上位的王的後繼者來看待，可高文從不將這樣的評價放在心上。

因為，在高文看來，亞瑟王是不可能倒下的。

王雖沒有他強大，卻公正無私。

王雖沒有他陽光，卻從未墮入過黑暗。

在大不列顛最昏暗的時期裏站了出來，那位王便帶領著所有人，一起打下一次次的勝利，讓不列顛成為了巔峰的強國。

高文便滿足於繼續當亞瑟王的右手，從未想過取代她，甚至崇拜著她，敬仰著她。

可惜，盲目的崇拜，讓高文沒有察覺到王的煩惱。

因為無法忘記自己的兄弟姐妹遭到蘭斯洛特殺害的事實，理想的騎士陷入了憎恨的漩渦，導致其作為騎士的品格下跌，最後甚至導致了國家的衰敗。

莫德雷德之所以能趁虛而入，占領不列顛，正是因為高文不斷的建議亞瑟王遠征逃亡的蘭斯洛特的關系，導致亞瑟王離開王國，被莫德雷德背叛。

而且，在亞瑟王遭到莫德雷德背叛，與莫德雷德開戰時，高文亦不願意向蘭斯洛特提出救援，乃至數度拒絕了蘭斯洛特的救援請求，最終使得蘭斯洛特的救援來遲，亞瑟王戰死沙場。

在最後的劍欄之丘上，高文被莫德雷德打中了蘭斯洛特造成的舊傷而死亡時，看到王國的下場，看到亞瑟王的下場，他就無比的懊悔，為自己的怨恨招致了王的滅亡的結果悲痛無比。

所以，高文一直覺得，是他的不忠以及無德方才導致了亞瑟王的死去，王國也被覆滅。

身為亞瑟王的右手兼影武者，高文就連王的臨終一面都沒有見到，無法陪她到最後，這都是他所悔恨的事情。

有鑒於此，這一次，被獅子王召喚以後，即使明知自己所做之事乃天理不容，身為理想的騎士，品格高尚的騎士，自己絕對不該這麽做，可高文還是接受了獅子王的祝福，成為一名罪人。

為的，就是彌補生前的悔恨，無論如何，即使墮入深淵，這次都要陪伴在王的身邊，直到最後。

而阿爾托莉雅〔Alter〕的出現，不但沒有改變高文的想法，反倒讓他更加堅定的這麽做。

因為，看到阿爾托莉雅〔Alter〕那墮入黑暗的身姿，高文就認為，這一切，都是圓桌所導致。

王本是完美的，卻因為他們的愚蠢，讓一切走向終結。

他本該察覺到王的煩惱，為其排憂解難，卻無視了王的壓力，單方面的對其施以期待。

如果說，阿爾托莉雅〔Alter〕就是因為亞瑟王的迷惘、猶豫和茫然的一面所導致的反轉，那這一切，不就是因為他們才出現的嗎？

所以……

“既然王已經墮入黑暗，那我等也沒必要再維持高尚。”

這就是高文的想法。

毫無疑問，這是錯的。

可高文卻想維持這份錯，承擔這份罪，只為了與亞瑟王同行。

現在，高文發現，自己又錯了。

而且，還是錯得很離譜。

“看吧。”

“看吧。”

“這就是我等的王，即使墮入黑暗，依舊在為秩序而戰，為正義而戰。”

腦海裏，一個聲音就一直像這樣苛責著高文。

高文就慘笑出聲。

“我算什麽理想騎士？”

“我算什麽太陽騎士？”

什麽是騎士？

那道即使墮入黑暗都依舊在為了秩序而戰的身影，方才是真正的騎士。

拘泥於表面上的形態，沒有看到王的本質，因為王墮入黑暗便是邪惡，這根本就是愚昧的認知。

出淤泥而不染，方才是真正的純潔無垢，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