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還待如何

“父皇莫不是忘了, 兒臣骨子裏流著晉家血脈。”

一句話,讓聖上沉了眼,收斂了面上所有情緒。

晉滁俊秾的面龐半隱匿在陰影中, 喜怒不辨。

“雖然此番兒臣行事越了分寸, 可身為一朝太子,權威容不得旁人挑釁。況父皇也知兒臣是睚眥必報的性子, 她既敢尋釁, 那兒臣又豈能饒過。”

他這時卻俯身將腳邊散亂的奏折拾起,擱上禦案的時候,又擡眸看向禦座上的人,慢聲道:“兒臣的東西,就算爛在自己手裏, 也斷沒讓其插翅飛走的道理。”

聖上不動聲色的看他:“總覺得你這話另有深意。”

晉滁闔眸道:“父皇多慮了。”

殿外候著的田喜, 見他們太子爺出來,剛要上前迎過去, 卻驚見對方面色驟沉, 眸底寒光朔朔。

晉滁看向田喜:“禦醫可看過了?”

田喜垂首趨步過去:“看過了,說是……沒有身孕。”

晉滁踩著雙頭舄大步流星的往宮外走,那滿目含煞的模樣, 讓本欲要上前打招呼的幾位官員不由都望而卻步。

田喜急匆匆的在後頭追著。感受到他主子的無處可泄的躁怒, 他頭也不敢擡的耷拉下眉眼,只盯著前面人那紅袍黑邊的常服下擺, 估摸著遠近距離。

宮外候著的馬車夫見他們太子爺出來,忙躬身趨步過去行了禮,之後又恭謹的打了轎簾。

“回府!”

“是,殿下。”

長鞭一落,駿馬的嘶鳴聲響起, 馬車就行駛開來。

車內,晉滁閉眸靠在車廂壁上,攥著掌心內玉佩,指骨青白。

片刻後,他倏地睜眼,寒聲對田喜令道:“讓太醫署配藥,調理婦人身子的藥。你每日按時送去,親自盯她喝下。”

話裏的意思田喜再明白不過,聞言不免一驚。

“可殿下尚未大婚,只怕聖上那裏……”

余下的話在晉滁駭沉的神色中自動咽下。

將玉佩重新收回香囊中,晉滁擡手掀開窗牖,望著車外的人來車往,目光幽暗:“多子多孫是件喜事。父皇不會有異議的。”

藥的苦味在口中蔓延開來,林苑幾乎立刻就意識到了,這藥究竟是何藥。

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開了那桎梏她的婆子,林苑猛地推藥潑地,踩著滿地的藥汁,趔趄的沖著門外的方向跑了兩步。

田喜在門口的方向杵著,看著她沒等奔來就被腳腕上的力道給扯了住,忙道了聲:“您可仔細著些,莫絆住了腳。”

林苑猛地擡頭,蒼白清瘦的面上沒有一絲的血色。

“你回去告訴他,他不會如願的。”

逼仄昏暗的室內,她孤瘦的站在那滿地狼藉中,頭上包著滲血的細棉布,身上衣衫落了零星的藥汁。不顯狼狽,只見蕭條。

田喜看著她,只覺她這神情模樣似那深秋的敗荷,又似那嚴冬的枯枝,落入他眼中,總讓他感到有些驚心動魄。

他正要開口好言相勸幾句,卻不曾想變故突起,在其他人來不及反應時,她突然伸手抓向了自己的臉,指甲狠狠撓進了臉頰上。

田喜反應算是快的,在倒抽口涼氣後,幾乎瞬間沖了過去,又驚又恐的將她攔住。

可到底還是晚了半步。那細膩瓷白的面上,還是落上了幾道抓痕,半寸見長,血淋淋的煞是駭人。

“你們這些老貨等什麽!還不快去尋些傷藥過來!”

那幾個被嚇住的婆子倉促應下,手忙腳亂的去翻箱倒櫃的找藥去了。

林苑發瘋似的掙紮,田喜幾乎控制不住,就忙又喊了婆子上前將她制住。

“你去告訴晉滁,告訴他!我寧願盯著張面無全非的醜陋模樣,也不願讓他再碰半分!!”

田喜見她又哭又笑似要崩潰的模樣,覺得自己也隱約要崩潰。

親眼看著那些婆子給她上過藥,又強喂過安神藥後,田喜這才強壓著忐忑不安的心,離開了這裏。

直到出來後,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手心手背皆有刺痛。擡手一看,原來是先前在制止她抓臉的時候,不慎被她給撓破了幾處。

其中手背一處撓的最為厲害,硬生生的被她摳上了約莫半指甲的肉去。

田喜齜牙咧嘴的滋了聲,又下意識的拿袖口往手背上掩了掩,而後這才匆匆往府上的方向趕去。

晉滁聽後,不怒反笑。

“瞧她這般在意,孤就痛快了。”

他倒了碗酒,仰頭灌下。

“指甲給她剪了,再把宮裏最好的那份傷藥帶過去,給她塗。另外跟那些伺候的人傳句話,這回是領罰,下回就是領死。”

田喜一一應下。

晉滁擡手松了松領口,朝後靠向椅背,沉眸看他:“還有那些湯藥,記得按時送過去,喂她喝。”

擡腳猛踢了下桌腿,他喝道:“倒酒!”

坤寧宮內,皇後往香爐裏扔了些百合宮香,裊裊的香氣頓時又在殿中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