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你怎麽這麽好?

穆宴其實早已做好了所有準備。

聽慣了對方的冷漠言語, 也見慣了對方冷然的面色,因此即便心中帶著期許,他也從未不敢奢想從對方那裏聽到自己想要聽的。

他原本是做好了打算的。

既然得不到, 就將這個人囚在身邊好了。

無論用什麽手段,就算只得到這個人, 得不到心也好。

只要穆染還在他身邊。

因為抱著這樣的想法,導致穆宴在聽見對方那句話後整個人先是一滯, 接著雙目中忽地湧現出不可置信。

顯然, 穆染的回答是他從未想過的。

或者說, 他並不敢想。

縱然心中渴望了這麽些年,可當真的聽見對方說不會離開時, 他卻又止不住地開始懷疑,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夢。

“你說什麽……”他低著頭, 看著被蒙著雙眸的對方, 聲音輕的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因為他怕稍微聲音大了些, 眼前的這個人就會忽地消失, 然後他就會從這美夢之中驚醒, 再回到孤寂的絕望之中。

穆染雖然自幼性子冷淡,但不是並不是體會不到別人的感覺。

她的眼睛被遮著,感官卻愈發敏銳。

“我說,我不會走。”她竟真的重復了遍, 爾後又道,“我不會騙你。”

穆染說的沒錯。

從小到大, 她雖然時常拒絕穆宴,也不怎麽接受對方的示好,但有一點, 只要是她答應的事情,就絕不會失信。

穆宴幼時落水,她答應照顧對方,就始終衣不解帶,幾乎寸步不離。

穆宴軟磨硬泡要她送生辰禮物,她便真的在對方千秋時送了那把白玉梳。

她有自己的原則。

不會輕易許諾,一旦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

只是這麽些年來,穆宴很少能讓她點頭答應什麽。

那句“我不會騙你”,音調淡淡,不帶什麽特殊的情緒,可一下就讓穆宴紅了眼。

他扣著對方指尖的手緩緩收緊,整個人也一點點壓下去。

“皇姐。”他在對方耳邊輕聲開口,聲音沒了之前的那種陰郁森然,“真的嗎……”

他問對方。

“你真的,不會離開嗎?”

即便聽了對方的話,他也還是沒信心,他多怕這只是自己的幻覺,是自己因為過於渴望而臆想出來的場景。

“穆宴,你知道的,我從不說假話。”

對方的聲音依舊清冷。

是啊,他的皇姐從來言出必行,不說假話。

穆宴原本焦躁難安的心一點點平靜了下來,因為他聽到了自己最想聽的了。

“太好了。”他低低開口,“真的太好了。”

原來不是做夢,對方也不是騙他,前些日子的那些和緩的態度更不是為了出逃而麻痹他。

他是真的看見希望了。

也終於要有結果了。

又有什麽事比這更讓他高興的?

到今天他才知道,什麽叫守得雲開見月明。

“皇姐,皇姐……”他在對方耳邊一聲聲喚著,聲音繾綣而情深,便是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也甘之如飴,並不覺得難受。

半晌後,原本還沉浸在極大喜悅之中的他忽地撐起身子。

眼底染上了點驚慌。

他此時才意識到,對方還被自己鎖著。

眼看著對方被束在床頭的雙腕,他忙擡手替對方解開。

“……皇姐你別生氣。”他邊解開邊同對方道著歉,語氣急切而緊繃,“朕不是故意的,朕只是、只是……”

只是什麽,他自己都說不出口。

只是因為覺得對方要逃離,所以才會用這樣極端而偏執的方式。

如果今天穆染沒有說出留下來不會走這樣的話,穆宴就一點也不會覺得自己這樣的做法有什麽不對。

他從小就是這樣陰暗而偏執的性格,尤其是在面對穆染的事時,他永遠都是極端而不理智的。

對他來說,只要能將這個人留在自己身邊,他就滿足了。

甚至於在將對方從那集市上帶回的時候,他腦子裏想的都是——幹脆就這樣將她囚住,一輩子都不要讓她再從自己的視線之中消失。

這樣的想法不是一個正常的人該有的。

可對穆宴來說,這就是他內心中最真實而渴望達到的最終目的。

他根本無法忍受穆染的眼中沒有他,更無法忍受的,就是對方離他而去。

如果一定要選,他應該會選擇用盡手段將對方留下。

這就是他原本的想法。

可當發現穆染對他真的是有所轉變,而不是同他虛與委蛇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自己先前的那些想法是多麽的陰暗。

他明知穆染是怎樣的性子,卻還想著用那樣極端的手段對待對方,這樣就是傷了對方。

他明明……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他的皇姐。

正因如此,他現在才回格外地慌張。

連替對方解開綢帶的指尖都帶了些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