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九萬96 他跪了一整夜。

Chapter95

時盞回到房間, 腳步怠倦,思緒緩慢。她有很多時刻都會覺得很累,明明什麽也沒做, 還是會覺得累, 但也從沒像今天這樣累。

明明是個長時孤單生活的人,習慣自我冷清的世界, 怎麽就搞到今天這步田地呢,解決不完的瑣事, 擺脫不了的男人們。

歸根結底。

是她不該一開始招惹聞靳深的。

房間裏, 矩形飄窗設出寬大窗台。時盞脫掉拖鞋, 屈腿坐在窗台上。

窗外正對別墅正前方, 夜幕深濃,月色淺淺, 隱約能看清在冷風中長跪不起的男人,他的身後有成片成片的西府海棠,還未開花的西府海棠。

這一晚的時盞心境格外平靜。

她將臉貼上冰涼玻璃, 蜷在窗台最角落的地方,靜靜地看著院裏地上的聞靳深, 房間裏並沒有開燈, 但他還是準確無誤地仰頭, 看向她。

他的目光撕破冷風而至, 與她對上。

那雙清黑的眸愈發深邃, 就像長夜裏的深海, 無一絲燈火照明, 只余吞人的陰暗。

時盞沒有回避,她看他,也看他手裏熠熠生光的戒指。這男人從來沒有說過愛她, 但現在就這麽直白了當地上演著電視劇裏男主角才有的深情戲段。

近乎迷霧般的不真實感包裹著她。

時盞情不自禁地撫上微凸起的肚子,與他對視的時間,如幾個世紀長鏡頭的慢回放,讓她不禁去想很多事情,真的該為一時賭氣生下這個孩子嗎?

而她本人,也根本不具備為人母的一切,她尖銳不定的性格,教育知識的匱乏,童年陰影的影響,這些所有加在一起,早已注定她沒辦法成為一個好母親。

天空開始飄雪。

等時盞注意到時,已從沙沙白絮轉為鵝毛風雪。她不禁再次看向維持單膝跪地姿勢的聞靳深,心裏想著,這下總該知難而退了吧?

殊不知——

那男人現在不知“難”字怎麽寫,他瘋了。

聞靳深周身上下只一件白襯衫和黑西褲,除此外再沒有其他可以禦寒的,漫天雪落,晶瑩的白色覆在他濃密的長睫上,寬寬的雙肩上,屈起的那只長腿上。

寒冷無孔不入,砭骨涼血。

他的身體出現抗寒應激反應,唇齒磕在一起,渾身肌肉開始不自主地戰栗,但他偏偏像顆長生於此的松樹,跪得挺拔,英俊狼狽,千等萬等,只等心愛姑娘的半分垂憐。

漸漸地,白雪覆蓋掌心那枚戒指。

聞靳深小心翼翼地抖掉一整捧白雪,他無力地垂落手,收緊凍得失去知覺的修長手指,握緊那枚戒指。

他自知,自己的情感部分生長得緩慢而愚鈍,凡事淡到得過且過,天生太過優越的自身和家庭,令他覺得自己可以什麽都不需要,連愛也可以不要。

真的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愛意會以摧枯拉朽之勢生長,快到令他措手不及,一顆心也徹底死無葬身之地。

早知有今日這份狼狽,他又何必當初那樣忽視她。

愛情這東西。

真應了那句,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雪越下越大。

15年港城的第一場雪,像是要給世人一點下馬威似的,寒流疾風,風大到什麽程度,人耳能聽到的程度。

很響的風聲,獵獵作響。

聞靳深覺得臉被掛得很疼很疼,如有利刃刮肉似的疼,但疼著疼著,感覺神經直接宣布罷工,徹底失去知覺。

與此同時。

聞時禮的房間燈火通明,他姿態閑散坐在一方黑桌前,長腿交疊著高高放在桌沿上,整個人仰躺在軟椅裏。

正對面一張墻上,布滿監控畫面,多達三十台機器。

倘若誰潦草一眼看去,定會嚇得驚愕,密密麻麻的實時監控畫面,細到這棟房子的每一個角落,甚至有廁所的畫面。

就在半小時前。

服下高量安眠藥的聞時禮睡得混沌,做著噩夢,夢裏有被剝光皮的光禿禿活貓,血淋淋嘶叫著地滿地跑,有好多裝滿男性液體的腥臭避孕套,也有沸點非常高的滾油,油裏面,有一個口腔與胃高度灼傷的小男孩。

夢的盡頭——

卻有繁花似錦,烈火烹油般的美好晴空,隱約間,出現一道藏青色旗袍身影。

沒等看清女子的臉,警報響起。

臥室裏長鳴不斷的警報,聲聲催命般,刺激著熟睡中的男人,他霍地睜眼,額頭冷汗遍布,青筋鼓漲,他警惕地迅速翻身下床,伸手關掉床頭警報開關,黑眸利劍似的掃向一墻的監控器。

整整三十九個畫面。

男人眸光飛快地自第一排迅速掃過,終於,鎖定在第三排正中間的畫面——陰暗幽長的地下室廊道裏,身著旗袍的女人緩慢地朝某個房間靠近著,她整個人的顏色不是正常顏色,而是一種刺目大紅色,是被紅外線監控器加工的緣故。

他所設的這些監視器,開啟時,範圍內只要出現有溫度的活物,體積達到設定峰值時,就會發出警報,提醒他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