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皇後心事

行宮北側, 蘊福閣裏死氣沉沉,一片蕭索。南宮敏最初得封少使的時候,自己從太妃身邊帶過來的婢子也好、尚儀局新撥過來的宦官也罷, 都還存著幾分鬥志。因為誰都知道她和皇帝舊日的情分,更知她還能回來, 便說明皇帝仍舊對她有意。

只要皇帝對她有意, 一時間的位份高低就算不得什麽。身邊的人都盼著她能東山再起,他們跟著雞犬升天。

但眼下進宮也有三個多月了,皇帝根本沒來見過她。宮人們私下裏還聽說呈去皇帝跟前的綠頭牌裏根本沒有她的名字,這必不是尚寢局膽大包天私自撤去的,要麽是皇帝的意思, 要麽是太後和皇後為止,而皇帝默許。

這樣的局面讓宮人們都失了心氣兒,雖敬畏著她背後的莊太妃,不敢怠慢她, 一個個也都臊眉耷眼起來, 都好似丟了魂似的。

臥房裏, 南宮敏做著針線活, 一針針地在錦帕上繡著一對鴛鴦。她的繡活極好,繡起來也快, 近來卻偏願意慢條斯理地繡,借著繡活讓自己平心靜氣。

致哥哥一時不見她,她不怕;嵐妃、婉修儀她們個個都踩她, 她也不怕。她能熬得住, 宮裏不論善惡, 只有輸贏,她能熬到贏的那一天。為了那一天, 她什麽苦都能吃,什麽事都敢做。

噼噼啪啪,珠簾輕響了一陣。思蓮從影壁後走過來,朝南宮敏福了福:“娘子,愉賢儀來了。”

南宮敏沒擡頭,嘴角勾起的笑有幾分嘲意:“這是得空了?”

她進宮這些時日,盈蘭都不曾來走動過。她估計盈蘭是將她忘了,得了寵便想與她斷了來往。這也說不上出乎意料,在宮中這麽多年,沉沉浮浮的事見得多了。盈蘭若能不幫著旁人也來踩她一腳,就算不錯。

可今日,怎的又來了呢?

南宮敏擡眸看向思蓮,擰著眉頭道:“還不快請進來?以我如今的身份,得罪不起人。”

思蓮一福身,忙匆匆去請。盈蘭很快就進了屋,獨自一人。南宮敏察覺到她進來就放下了手中的繡活,面無表情地起身要見禮,但盈蘭先她一步跪了下去,俯身一拜:“娘子安好。”

南宮敏身姿一頓,不安的心也隨之落下。她穩穩地坐回去,睇了眼思蓮,口中道:“賢儀娘子這是做什麽?叫旁人見了去,倒是我的不是了。”

思蓮會意,當即上前去扶,笑說:“娘子快起來,我們娘子也想您許久了。娘子請坐,陪我們娘子說說話。”

她一壁說,一壁半推半扶地讓盈蘭坐去了茶榻另一側。盈蘭神色有些拘謹,南宮敏瞧出來,就讓思蓮也退了出去。待得房門闔上,南宮敏睃著她,不鹹不淡道:“我還道賢儀把我忘了。”

“娘子恕罪。”盈蘭低著頭,一改平日的活潑,“娘子得封那日,奴婢便想過來拜見。但經了小產一事,身子實在不濟,只好聽太醫所言多安養了些時日。”

她言辭懇切,南宮敏的神情舒緩了幾分,輕聲一喟:“我知道你也不易。現下如何了?可養好了些?”

“沒什麽大礙了。”盈蘭輕咬嘴唇,“只是……太醫說不能再有喜了。”

南宮敏神情一顫,低下眼簾。

這一環是她們失算了,她們都沒料到太後會這樣狠。寧可少個孫兒孫女,也不肯讓她們生。

她又嘆了一聲:“宮裏這種事並不少見。若自己沒福氣生,日後養個別人的孩子也是一樣的。”說著頓了頓,“柔淑容那邊,到底是什麽情形?”

盈蘭一聽就搖了頭:“奴婢前些日子與她相見次數也不少,但她在聖駕面前滴水不漏,懷瑾宮管得也厲害,伸不進手去,一點扳倒她的機會都沒有。”“這不稀奇。”南宮敏淡漠道,“到底是尚儀局出來的人,約束宮人最有一套。我也沒想憑著這些日子就扳倒她,來日方長,總會有破綻的。倒是皇上那邊……”她偏了偏頭,目光定在盈蘭面上。

盈蘭的秀眉一下緊鎖起來,眉間直添了兩道深痕:“奴婢試著提過,皇上卻不願多聽。不止是奴婢,就連……就連柔淑容也開過口……”

這是她們失算的另一處。南宮敏原本覺得難處在於進宮,在於太後、榮妃、柔淑容。只消她能進宮,一切就都能迎刃而解,皇帝必會重新回到她身邊。未成想這進宮沒花多少力氣,皇帝的心思卻反倒不受控制,弄得她進宮這麽久都見不著聖顏。

從小到大,她第一次覺得面聖原來是這樣難的事。明明同在一座皇宮之中,她也能分毫見不著他的影子。

這樣的挫敗讓她胸中煩悶,思量了良久,告訴盈蘭:“得空時幫我去尚儀局走動走動,問問有沒有伶俐的宦官。有位許典儀是與我相熟的,你找她便是。”

“伶俐的宦官……”盈蘭想了一想,略顯出幾分遲疑,“以娘子如今的情形……身邊怕是不好額外添人。若是有用,不妨放到奴婢身邊去?免得再給娘子招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