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招兵買馬

讓那太醫家裏受到牽連的事是不用顧清霜費心的。貴妃讓滿後宮的人都不痛快了這麽久, 巴不得她身邊的人個個去死的大有人在,自然少不了去向皇帝扇耳旁風的。太醫又不是什麽能動搖朝政的人物,生死全在皇帝一念之間, 這樣的人,都不必在意上位者是否願意信他, 只消他聽耳旁風聽得煩了, 性命便已難保。

顧清霜便只讓小祿子去與內官監的舊友走動了一圈,打聽了這太醫的家事。而後便去了宮正司,大大方方地告訴審案的宦官:“我想見見太醫沈書。”

審案的宦官知曉她近來得寵,不想違她的意,但這案子到底是皇帝與太後都在盯著的大案, 一時也不免為難:“娘子,這事皇上盯得緊,臣等不敢有疏漏。這讓您見了,萬一……”

“我知道皇上盯得緊, 但我是無辜受害的那一個。宮裏的細枝末節想必伴伴也清楚, 有些話, 為了各樣顧忌他可能到死也不會說, 我只想私下問問他,求得個心裏明白, 還請伴伴給我這個機會。”

她說得語重心長,話中不無幾分道理,那宦官就有了些松動:“這……”

“伴伴也不必怕出什麽意外。”她擡眸看了眼他背後黑漆漆的牢房甬道, “我縱使心中有恨, 這人也到了這步田地了, 我不必為殺他臟自己的手。再說我過來的事也瞞不過皇上,他若不明不白地死了, 皇上自是要問我的。”

這話倒比前面幾句更實在有用,那宦官想想覺得也是,躬身退了半步:“娘子請。”

“有勞伴伴。”顧清霜頷首,隨手脫了玉鐲遞給他。

玉鐲常見,水頭上佳的卻難得。宮裏近來新得了三十余只,為著她失子的事,一半都送到了碧玉閣來。她哪裏戴得過來?便給了阿詩兩只讓她存做嫁妝,又給了衛稟兩只隨他補貼家用。余下的就都存起來,要麽自己帶帶,要麽在大事上賞人或者送禮。

她適才話中已表露了想獨自見人的意思,那宦官收了重禮便很識趣,引著她到牢房前,打開牢門,就躬身退開了。

阿詩上前為她推開牢門,顧清霜走進去。裏頭昏睡的人好似察覺到動靜,昏暗裏隱隱一聲低語:“我不知道……”

然後就又歸於安寂。

顧清霜循聲望過去,很是有緩了會兒才適應牢裏的光線。她遂往角落處又走了兩步,走到那癱在稻草堆上的身影前,啟唇輕道:“沈太醫。”

三個字,令面前之人瞬間驚醒。他猶如驚弓之鳥一般,下意識地撐起身跪拜施禮,然後才擡了擡頭,分辨她是誰:“……您是清才人?”

“是,我是。”

沈書因為傷重咳了一陣,急切道:“貴妃陷害您,臣不知道……臣只是尋常問診,確是喜脈,她又……她又道月事已許久不來,另有諸多孕時症狀,我便當……我便當她……”

“我不在乎。”顧清霜風輕雲淡地打斷他的話,沈書愕然。她不再看他,轉身走到牢房中央那方粗糙的木桌旁,在木凳上落座,“你家中貧寒,父母早亡,是你祖母將你們兄弟兩個拉扯大的。你哥哥為了賺錢供你習醫,在外跑鏢,刀尖上舔血。虧得你也算天資聰穎,這才有本事年紀輕輕就進太醫院當差。”

“但天意弄人,四年前你剛進太醫院,你哥哥就在跑鏢時被山匪奪了性命,你嫂子想不開隨他去了,留下一個剛出世不久的女兒沈h,現下在你家與你祖母相依為命,是不是?”

她一口氣將他家中過往說完,沈書怔了怔:“是……”

顧清霜緩緩舒氣:“如今貴妃所做之事,若將罪名安到你頭上,不僅是你,她們兩個的性命也都難以保全。就算只治罪你一個,她們一個是以年逾七十的老人,一個是才四五歲的孩子,皆無賺錢養家之力,早晚也要淪為街頭餓殍。”

“才人娘子……”沈書驚懼不已,嗓音發緊,變得哽咽,“娘子明鑒,娘子……”

顧清霜嗤笑:“這案子皇上親自過問,我明不明鑒有什麽用?”

說著,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昔年第一次讀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句話時,她只覺得這句話頗有滋味,讓人讀來便有畫面近在眼前。

那時候卻沒想過,自己也能漸漸有了這樣的本事。

她話鋒一轉:“不過麽,眼下在皇上跟前說得上話的人不多,我倒算其中一個。”

沈書滯住,怔怔擡頭,等著她的下文。

顧清霜又笑一聲:“人在宮中,總不免要違背良心,我也想做些善事行善積德。你若願意……”

沈書當即叩首,叩得極重,撞在地上“咚”地一聲:“若能保全家中老弱婦孺的性命,臣日後聽憑才人娘子驅使。”

顧清霜不快他打斷她的話,皺一皺眉,又慢條斯理地自顧說下去:“你若願意,等出去養好了傷,就把沈h送進來給我當女官吧。既與我做個伴兒,家裏也多份月俸,免得你獨自養家攢不下錢,來日娶妻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