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七夕家宴

那幾味藥尋得並不難。宮女有些小病小災自己去太醫院討藥本就是常事, 月事不準這樣的緣由正是再常見不過。顧清霜給阿詩的那藥方就算找神仙來看也是實實在在調理月事的良藥,太醫院給得痛快,只是按規矩記了档。

至於衛稟和小祿子那邊, 雖則出入宮禁的東西概要嚴查,但她著他們去尋的那兩位藥太過尋常, 常見到許多宮人會拿來泡水喝, 宮門處便也並犯不上阻攔。

顧清霜將這兩位藥添進阿詩尋來的藥中,著人一並熬煮。又借口阿詩素日都在房裏服侍,到了服藥的時辰,藥便直接送到了她房裏。

阿詩見了,作勢要端出去喝, 道是怕苦,讓旁人瞧了丟人。顧清霜笑一聲,正好讓旁的宮人退下:“都退下吧。不讓旁人看你,你快好好喝了。喝完快些漱口, 那兒還有蜜餞, 吃了就不苦了。”

待得宮人們盡數退出屋外, 她便端起了藥碗。阿詩與她一唱一喝的輕松神色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握住她的手腕:“姐姐,這到底……這到底什麽藥?是藥三分毒, 姐姐別這樣亂喝……”

“是藥三分毒,也要看有多毒。”顧清霜邊喝邊將藥吹涼,“這藥再毒, 也毒不過珍容殿那一位。”

她只道貴妃從前不過是憑手段吊著皇帝的口味才顯得與眾不同, 如今才覺得貴妃原也懂些算計。

誠然, 也或許是她多心想錯了。但若想得無錯,貴妃這一手棋下得雖然冒失, 卻也夠狠。她只是沒想到,這樣又狠又險的一招,貴妃竟會用在她身上。若換做是她自己,她必定更願意先扳倒晴妃榮妃。

顧清霜無聲一喟,端起藥碗一飲而盡,又漱了口。阿詩則抓了幾顆蜜餞放到嘴裏,塞得嘴裏鼓鼓囊囊仿佛真在壓制苦味,一壁嚼著,一壁出去喚宮人們回來。

此後數日,這藥顧清霜便一日兩次地喝著。許是戲做得太真,喝得久了,衛稟倒擔心起阿詩來,今天去小廚房討紅棗明天要去要枸杞,羞得阿詩面紅耳赤地罵他:“你……你管得倒寬,姑娘家的月事也管!我這喝著藥呢,這些東西能比藥更管用?”

衛稟只撓頭:“我也不知什麽管用,你自己挑著用嘛。”

與此同時,各樣補品猶在流水一般往珍容殿進著,貴妃的身子養得好不好說不清楚,足夠惹眼卻是真的。

明嬪再去見晴妃的時候,提起這事就恨得臉色發青:“什麽東西!老話都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難不成還想生下個皇子承我大恒皇位不成?嬌貴成那個樣子做給誰看!”

晴妃躺在貴妃榻上,榻邊的窗子半開著,有些涼風流進來讓人舒服,卻也不免更曬一些。她便將團扇擱在面上,一手輕扶著扇柄,口吻懶洋洋:“你這話可就錯了,她雖出自異國,卻非異族。如國滅國前與大恒的那些糾葛,你還不清楚?”

算來算去,實是同出一脈。早些年如國原是藩王封地,後碰上大恒神宗昏庸,如國百姓活不下去,那藩王才揭竿而起。後來神宗皇帝駕崩,新君繼位,朝政又清明起來,如國便又俯首稱臣,雖未再並入大恒,卻也是若幹庸國裏最服帖的一個了。

直至今上繼位,前前後後已是數十載,從來只見如國納貢豐厚,未見如國有過野心。

明嬪一想這番過往,臉色更白:“那……那姐姐的意思是,她若真生個兒子便真有可能……”

晴妃嗤笑一聲,坐起身:“我只說你那‘非我族類’的說法不對,可沒說她能生下兒子。你生什麽氣,萬事都有太後鎮著呢。”

明嬪訝然:“這如今瞧著……可就是太後最重視這一胎了。這樣日日關照,端就是告誡六宮不許動歪心思,這麽下去,我看貴妃……”

晴妃不耐地皺皺眉頭,明嬪不敢再吭聲,可晴妃並未解釋,只覺懶得多言。

太後這樣日日關照,是為告誡六宮?呵,明嬪入宮的時日還是短了一些。

要讓她說,昔年嵐妃有孕時,正值皇帝一顆心都拴在南宮敏身上的時候,太後聞得嵐妃被宮人怠慢,雷厲風行地杖斃了數名不長眼的宮人,那才叫告誡六宮。

如今,說是給貴妃招禍還差不多。

太後是不會容貴妃把這孩子生下來的。不為她出身異國,只為她從前幹的那些不分輕重的事,便可知這孩子不論男女,生下來就會變成她將皇帝拴得更緊的利器。

太後從來容不得宮裏有這種女人。

珍容殿中,貴妃在後花園的廊下讀著書,躲得一份清閑。

她近來有孕、晉封,再加上太後的“關照”,後宮眾人無不嫉妒。偏那又是太後,皇帝的母親,她也說不得什麽。只得姑且自己避起來,不與那些笑裏藏刀的女人打交道。

這一胎,她要用在刀刃上。這宮裏的女人她都不喜歡,但若讓她最恨的,也只有碧玉閣那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