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殺了他!

“是我啊湘湘,你怎麽樣?有沒有傷到哪兒?”

宋湘屏息望著他,迅速地調整視線看向周圍。

鐵牛是她在鶴山村裏的鄰居,小時候就認識。

而且這地方這麽眼熟,可不就是她出嫁之前住過的村子?還有她所處之地竟然還是自家的菜園,眼下田野還沒有完全轉綠,舊年的枯草仍崛強地搖曳在春風裏。

她不是死在潭州嗎?怎麽回來的?

她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裙,長及腰際的發絲,又看向鐵牛,一臉懵然的鐵牛還穿著當年他最常穿的一件粗布衫子,手裏拿著鋤頭,是十五六歲少年的模樣,並不是後來她在街頭遇見的已成了屠戶的樣子。

靜默片刻她突然站起來:“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在地裏薅草,看到一匹快馬瘋了似的往這邊沖過來,然後你被撞飛了,就趕緊過來了!”

馬……

宋湘屏息片刻,雙眼之中忽然迸射出精光,隨後她攥著裙擺跌跌撞撞地奔向了後山!

後山下是片草甸,因為樹木擋了蔭,沒被開辟出來種莊稼,在時為寸土之爭而大動幹戈的鄉下,平日村裏的牛羊來這裏吃草,宋湘從來不曾說過什麽。

但這個平日只有牛羊光顧的地方,此刻卻趴倒著一個人!

“就是他!”鐵牛指著地上,語氣裏掩飾不住氣憤,“湘湘,就是他撞了你!”

宋湘臉色雪白,蹲下來把這人臉上的發絲撥開。十六七歲少年的臉赫然出現在眼前,濃眉高鼻,眼簾緊閉,長而密的睫毛彎成了兩道墨弧,眉頭不知為何而深皺著,看表象怎麽也看不出來薄情寡義的樣子——但毫無疑問這張臉她也是熟識的,這是陸瞻!

她腦子裏仿佛有什麽炸響了,並且牽引著她的手迅速下滑,落在他脖頸上!

看到了鐵牛,能在這裏看到陸瞻簡直毫不意外。

她被馬撞暈倒在菜園子裏的事也就發生過一回,那年陸瞻因為馬匹失控而撞到了趴在瓜棚上摘瓜而被瓜苗絆住的她,重擊之下她栽了下來。

她記得清清楚楚,她被鐵牛喚醒之後就發現了他,再後來就與鐵牛一道把他扶進了就近的她家中。她不但救了他,給他喂湯喂水,還給他請了大夫,收留了他多日!

在那七年裏,她還跟他前後生育過兩個孩子!

但就是這個人,最後在她臨死之前想跟他再交代幾句也沒有給機會!

宋湘胸脯起伏,將手掌壓上他的喉結。

她的確不愛爭強好勝,對身份地位也並沒有什麽野心,知道那婚姻是你不情我不願,那七年哪怕是他從未對她有溫和顏色,她也沒有抱怨過,因為抱怨也不過是困縛自己而已。

但這並不能說明她沒有原則和底線!哪怕是捆綁的婚姻,只要沒有辦法擺脫,那就起碼得做到相互尊重不是嗎?

但他沒有!

在她臨死之前,他讓她對他的最後一點篤信都化成了泡影!他要進京這樣重要的事情,他是做了之後,才打發人來知會了她一句!

誰說他有良心?

他沒有!

宋湘眼裏如藏了冰,手掌往下壓。

“這是什麽?”

正在翻查陸瞻身上四處的鐵牛看到他腰間的玉,“這人穿得像個富家子弟,還掛著這麽值錢的東西,這般無視王法在田間馳騁,多半是哪家紈絝!待我去稟知裏正,先記他一筆賬,再打聽是哪裏人,去衙門裏告他一狀再說!”

神思回轉,宋湘如同觸到了開水,驀地縮了手。

她剛剛在幹什麽?殺人?

宋湘再看了眼地上,咽了口唾液,撫著仍在顫抖的手站起來。

是她犯魔怔了。

好不容易擺脫了前世,能重新活過,難道還要為了他,再送掉這條性命麽?

她撫著額,緊閉起了雙眼。

“什麽年代了,竟還敢這般無禮!”鐵牛捋起了袖子,“你在這等著,我去找裏正!”

宋湘一伸手忽扯住他衣袖……

朝廷有律法,無論是誰,田間縱馬踩踏莊稼都是犯法的。

但陸瞻是皇家的人,關鍵此番的確是馬失控了——眼下連馬都不見了就能說明事實。所以就是喊了裏正過來,最後也還是拿捏不了他。

關鍵是,喊了裏正來,最後總得弄醒他,還得給他請大夫吧?這是她宋家的地,她又是目擊者,她豈非又要卷進去?

能活回來多麽不容易,犯不著。

不管她對潭州的一切還存著多少疑慮,那道賜婚聖旨都是悲劇的開始,如果不是踏入皇室,她是絕不會落到被莫名毒殺的下場的。

以及當初那麽多人說她配不上陸瞻,又指責她是陸瞻的掃把星的時候,可有誰想過若不是因為她心存善念救下他陸瞻,她完全不用過這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