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生本就無避處,世事無常只反復”葉安站在汴梁城門口,不由感嘆出聲,風吹在他滿是汙漬的頭上,帶起了陣陣塵土。葉安輕聲問道:“元寶,來我家也有一年了,你覺得少爺對你怎麽樣?”

“自然是極好。”元寶心虛小聲道。

……那你為何如此對我!!葉安沒說話,眼神中滿是控訴。倘若有熟人,絕對認不出這是前些日子還意氣風發的葉小郎君。

只見主仆二人衣衫破舊,滿身泥汙,連面容都看不清,身上還散發著酸臭,路過行人紛紛掩鼻繞路。

中牟縣離東京不算太遠,季縣令好心,借了他們兩匹小毛驢,騎驢趕路只要三日就差不多到了。結果第一天晚上元寶守夜,竟迷迷糊糊的睡著,醒後發現驢早跑了,連帶著他們的行李幹糧。

兩人無奈只好用腳走,餓了就撿些野果子吃,路上還碰到野犬,整整五日沒怎麽休息,好不容易見到城門,已是狼狽不堪。

“少爺!我錯了,您罰我吧。”元寶羞愧不已。

虛弱的揮揮手,葉安現在只想找地方好好吃一頓然後睡覺,實在沒心思計較太多了,兩人步履蹣跚的向城門走去。

汴梁不愧是北宋國都,哪怕以現代的眼光看,整座城市都頗為雄偉。葉安來的不巧,剛好趕上大相國寺瓦市開放,再加上這兩天是入春以來難得的好天氣,城門處人山人海。為了限流,經討論後決定設置收費點,對進城的每人收取一文錢,可即使是這樣,也擋不住大宋子民。

葉安是不知道這點的,畢竟宋朝戶籍制度比較隨意,講究的就是一個遷徙自由,誰也想不到還有臨時收費這一出,所以也沒做準備,排隊輪到自己才慌慌張張的讓元寶掏錢。

由於擔心路上有歹人,身上的銀錢都是讓元寶貼身帶著的,也多虧如此,方沒跟幹糧一起丟失。可為了圖心安,元寶將所有錢藏在書箱最裏面,還用厚厚的油紙做了夾層,翻出來頗為不容易。

守門士兵在勞累了整天,本就心情不耐,見此怒道:“到底有沒有錢!沒錢閃開!”

葉安也知道自己這邊礙事了,只好一邊陪著笑臉,一邊與元寶共同翻東西,可誰知越著急越找不到,眼見士兵臉色逐漸轉黑。

就在此時,身後傳來道男聲:“我替他們付,放行吧。”葉安回頭——

“朗朗如日月之入懷,頹唐如玉山之將崩。”刹那間他腦海中只能想到這句話。那男子看上去並不年輕,估計有二十七八,騎著銀鞍白馬,身穿墨綠廣袖直裰,衣領微敞,發上也沒有戴折上巾,而是半披散著。面容極俊,鳳眸微眯,神色懨懨,萎靡不振但又氣質絕倫。

士兵一見他就笑了:“這不是潘師父,看您這樣子是又去風流了,小甜水巷那麽多姑娘都留不住我們衙內您,還得出去找。”接著對兩人道:“算你們運氣好,趕緊進去吧。”

葉安忙謝過,拉著元寶往前走,而那位‘潘師父’倚在馬上不緊不慢的在後面。

“那個……多謝官人,我這就把錢給你。”葉安紅著臉,小聲道。

對方沒說話,漫不經心的擺了擺手,騎著馬很快就沒了蹤影。

葉安怔怔出神,結果思緒突然被元寶打斷:“少爺!錢終於翻出來了!”

強制住扶額的沖動,他也不想再說什麽了。他們進城的門名叫南熏門,正對著大內,怕晦氣所以尋常人士殯葬車輛不允許從這裏經過。但民間的雞鴨魚肉販子須從此入城,周圍人穿著都算普通,可饒是如此,也比中牟縣強上許多。葉安主仆在這中間尤其顯眼,以至於他現在只想找個邸店整理一番。

正當其猶豫該怎麽走之時,一位老者喊住了他:“請問……是葉小郎君嗎。”

葉安愣住,怎麽東京還有認識他的。男子擦擦額頭上的汗,上前殷勤道:“果然,小的是季府下人,奉縣令之命在這蹲了兩天,總算看見您了。您不知道,那兩只驢跑回家去了,縣令當心您的安危,特意讓小人在此等候。”

葉安心中感動,不管季大人抱著什麽心思,但確實給自己提供了不少幫助。忙道:“不知這位丈人大名,說來慚愧,也是我和我家下人無用,走這兩步路都生出事端,在此先謝過季大人了。”

老者笑眯眯:“不敢不敢,小老兒姓陸,人稱陸老六,小郎君若是不嫌棄,可先去小老兒好友那裏暫住,他也是做這個生意的。”

葉安點頭:“如此便勞煩陸丈了。”遂跟與陸老六同行。

一路上葉安可謂目不暇接,穿越至今,總算是見識到大宋的繁華了。如今的汴梁城人口超過一百五十萬,乃六朝古都,千年夢華。北宋坊市界限打破,商業高度發達,來往小商小販絡繹不絕,當真與後世名畫《清明上河圖》上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