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和好

沈暮的腳突然被人捉住,驚得他足尖一顫,忙蹬腿想要甩開箍在腳上的手。

下一刻,他晝思夜想的聲音在面前響起,如一道閃電般鉆入耳中,激得他渾身一僵,不敢置信般擡起頭來。

一張裹挾著風霜的熟悉面容映入眼簾,他眉梢還沾著些許汗漬,卻掩蓋不住悉堆在眼裏的千萬情思。

面前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日夜思念了十年的人。

沈暮嚅了嚅唇,想從喉嚨裏發出那許久不曾吐露出來的名字:平安。

奈何話到唇邊,他卻再也喊不出來,心裏深處有道聲音在告訴他,他已不是他的平安。

他是大慶的威遠大將軍,他是大慶百姓心中奉為神祇的鎮國公,卻唯獨不會再是他當年遇見的那個平安了。

一滴滾燙的淚落在他的鞋襪上,一股寒意從腳尖瞬間延伸到頭頂,錐心的刺痛感在心尖蔓延開,一點點劃開身上的寒意,露出一截鮮血淋淋的口子來。

沈暮面容上的酒意消退了些,他慢慢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下垂,遮住眼底萬般情緒,握著糖葫蘆的指尖緊攥於掌心,任由串糖葫蘆的竹簽緊紮掌心,用疼痛來刺激著自己。

一張口,血銹的味道在唇縫裏流轉:“不勞煩國公爺了,小人經受不起。”

沈暮說罷,強行將自己的腳從那禁錮中抽離出來,奪過面前單膝下跪之人手中的靴子,迅速穿好。

速度快得只給面前之人留下一縷他身上帶著的淡淡的還來不及回味的幽蘭香。

秦毅沒抓住手中的那抹幽香,就如同抓不住面前的沈暮一樣。

沈暮客氣疏離的話語如一柄利刃,一字一刀地在他心口上淩遲著,使他痛不欲生。

他單膝跪在地上,像是被定住一般,伸出去的手一動不動,指尖輕顫著,默默地在回味著沈暮從他身上抽離而去的最後一點余韻。

待那最後一點余韻也散去後,秦毅的視線又追隨到一旁的沈暮身上,喉頭發癢地又喊了一聲:“慕慕。”

“別,”沈暮放下手中紅艷艷的糖葫蘆,再也沒半分想吃的心思,轉頭冷若冰霜地面對著腳邊跪著的人道,“國公爺快快請起,這裏無人能當得起您如此大禮。”

秦毅盛氣孤傲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黯然神傷來,沈暮低眉對他謙卑的樣子,就如同在剜他的心窩子一般,痛徹心扉。

這十年來擠壓在心中,想一見到沈暮,就對他傾述的千言萬語,在這一刻就像是被堵在吼間,怎麽也出不來了。

他知道沈暮還在怨他十年前沒有及時赴約,所以他不怪沈暮,他只怨恨他自己。

秦毅沒有從地上起來,依舊單膝跪在地上,收斂起身上的氣勢,此時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將軍,反而像是個忠心耿耿的奴仆,沒有主子的命令,不敢起身。

秦毅緩了緩,理清思緒,張口解釋道:“慕慕,十年前我……”

不待他說出口,沈暮及時打斷他道:“國公爺,有些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前塵舊事我已忘卻,國公此時又何必再舊事重提。”

沈暮嘴裏也彌漫起一股苦澀,十年的時間可以改變的有太多太多,他早不是當初不諳世事,一心只想吸引著心上人注意的少年,而秦毅也不再是當年那個傷痕累累,緊握著他手求他救治的青年。

他如今功成名就,膝下妻妾子嗣環繞,又何必來尋他這個無關緊要的舊情人,敘舊什麽的,還是算了算吧。

一別兩寬,各自安好,是對他們之間來說最好的結局了。

秦毅愣在當場,臉上浮現出難言的痛苦,眼圈微微泛紅,身體輕顫著,不敢置信地看著沈暮。

他的慕慕這是連解釋的機會不都再給他了,要與他徹底決裂麽?

不僅秦毅愣住了,就連酒桌上的周渡他們也被沈暮一口一個的國公說得怔住。

尤其是孟睢夫妻和李魚兩人。孟睢好歹還是個縣令之子,可他從小到大見過最大的官不過也就是四五品的地方官,而國公不管那一類,都不是他們這種小小縣令之子能夠高攀認識得起的人,更遑論這個國公現在還在地上跪著,若不是酒樓外現在黑壓壓地圍著一群侍衛,他都懷疑面前這人是不是姓國,名公爺。

李魚完全就還沒進入狀態,他耳中根本就沒聽見沈暮在說些什麽,他就是看著秦毅一身兇相,一臉兇相地向他們走過來,就嚇得渾身發抖,腦袋裏擔驚受怕地胡思亂想著待會他們會不會被砍掉。

唯獨沒有嚇到的只有周渡和沈溪二人。

沈溪這會看見秦毅,一些被他忘卻的舊事,又重新浮在眼前,牙齒磨得咯吱咯吱作響,手中緊握著的筷子,都快叫他給折斷了。

周渡見沈溪如此不忿的模樣,心有所感,低聲在他耳旁問道:“野男人?”

沈溪悶悶地應了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