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妖孽

五條悟的記性很好。

究竟好到什麽程度呢——哪怕所有人都已經忘了十多年前發生過的事情、所有人都覺得他已經忘了那些過往的時候, 他到現在也記得小時候大多數的細節。

他記得自己是理直氣壯地把屬於自己的作業擺在她的桌上,又是如何枕在這個人的腿上撒嬌的;彼時少女修長手指穿尋柔軟的雪色發絲,脊背筆直耐心聆聽著那些遠超年齡的責任與工作, 在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中, 她的掌心壓上耳根,為少年遮出一片足以庇護安眠的小小天地。

當白鴻撫摸頭發的時候, 少女柔軟的指尖與此時輕輕掠過臉頰的觸感隱隱重疊了。

十余年後的今天, 五條悟終於尋回了記憶角落裏的溫度。

——他記得那麽多, 偏偏在最初的重逢時忘了最至關重要的一點。

五條悟五歲那年,就已經察覺到了白鴻的不正常。

在那纖弱少女的身體裏, 自始至終藏匿的都是一個強大又成熟的靈魂——她不存在成長,不存在遺忘,不存在任何尋常孩子必須要經歷的蛻變,守候在自己身側的這個靈魂,從來都沒有變過。

根本就沒有必要拿現在的白鴻和小時候的那一個互相對比嘛。

五條悟坦坦蕩蕩承認了自己前陣子莫名其妙的別扭和單方面冷淡是屬於自己的錯誤, 但是不需要接受錯誤並加以改正——因為另外一個人完全無底線的溺愛讓他承認錯誤這件事情變得完全沒有必要, 那是一種完全不講邏輯不看情況的偏愛, 足以哄得壞脾氣的貓咪心花怒放, 乖乖讓她把手腳纏上, 勒出詮釋所有權的艷麗紅痕。

一向自詡矜持的貓咪自然不會把這份喜悅表現出來,外人面前能夠做出的反應不過是變本加厲地把長手長腳纏在對方身上,近乎奢侈地浪費這自己的無上美色蠱惑對方的眼睛。

昨晚前半夜的時間已經浪費掉了,後半夜一直折騰到了早上,只在上午被白鴻按著腦袋哄了好一陣子才稍微睡了會……之前還能勉強提著性子和一群族老們聊天的話, 那麽當白鴻坐在他懷裏之後, 任性的家主大人除了回去睡覺腦子裏已經不想別的事情了。

……好溫暖。

……好舒服。

不想在這裏呆著, 想帶著她回去睡覺。

原本懷抱空蕩盈滿冷風, 可是當空缺的胸膛被情人柔軟的身體和恰到好處的溫度填滿之後,五條悟的整個人的神經頓時迎來了十二分的放松,難以遏制地打了個哈欠。

年輕的家主側身低頭將臉頰埋在年長情人的單薄肩膀上,高挺鼻尖輕輕蹭著她頸側柔軟細膩的皮膚,困倦引起的生理性眼淚濡濕眼尾,五條悟眨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借著旁人視線死角不輕不重咬了咬白鴻柔軟飽滿的耳垂軟肉,吐息濡濕聲音沙啞,啞著嗓子把字音遞入對方耳廓之中,擺明了就是已經沒了和這群人繼續交談下去的興趣。

“等一下再聊吧……有什麽東西非要現在說不可?”

年輕人嘀嘀咕咕,滿眼都是食髓知味的饑餓渴求。

“鴻……我困啦,陪我回去睡覺好不好?”

自對方口中緩慢流露出而出的柔軟低語,與其說是一貫任性的要求,不如說是某種曖昧的邀請。

不曾吝惜自己包容溺愛的年長情人微微側過頭,擡手摸了摸年輕人白皙的臉頰,只是她還未來得及開口回應便聽得那邊的族老的聲音突兀響起,打斷了她的發言。

“請您等等。”一名發須花白的老人沉聲開口:“即使我等願意承認這位是您帶回來的女人,但是既然已經入了五條家的大宅,那麽一些必須的規矩卻還是要知道的。”

五條悟冷下臉,跟著相當響亮的嘖了一聲。

老人年紀不小在旁系也頗有聲望,此刻故作威嚴的開口再配合旁人真真假假的附和聲,連底氣似乎也跟著足了些:“您不高興,我等也要冒昧說這話,這種不知來路的女人——”

“知道冒昧就別開嘴了。”

五條悟語氣森森,滿是不善的敵意。

“我好不容易才抓回來的,你們又把她氣走了可怎麽辦。”

他順勢把白鴻抱在了自己腿上進一步拉近距離,過分親昵的模樣看得一眾族老不忍直視地轉開了目光。

怎麽就迷成了這個樣子……!

白鴻小時候曾經在五條家生活過一段時間這件事情——其實知道的人並不多,她當年雖貌美驚人,卻偏偏是個毫無咒力的奇特體質,知道她存在的寥寥無幾,十多年的時間足夠他們徹底遺忘五條家主童年時代無關緊要的玩伴。是以此刻他們看著白鴻是全然的陌生,不知曉和五條悟過去牽扯的前因後果,對她的態度也只有警惕和狐疑。

“長輩開口,自然是要聽的。”比起幾乎快要將目無尊長老子天下第一這種囂張態度明寫在臉上的五條悟,白鴻的態度倒是完全稱得上一句溫馴謙和,只是她坐在家主懷裏時順勢偎在對方身側時身體的柔軟姿態實在是算不得端莊,引得旁人目光也有些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