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少將

“阿嚏——!”

剛剛從戰場上回來的年輕少校一身血跡, 還未來得及換衣服就被虎視眈眈守在門口的嬌小實習生拎著進了醫務室,上上下下檢查一圈後確定沒了問題,這才稍稍滿意。

饒是如此與謝野也並沒有放松, 正盯著白鴻換了一身幹凈衣服, 此刻正仔細洗去洗手上殘留血跡,年輕少校乖乖聽話任由擺弄, 忽然鼻子一癢,轉頭打了個噴嚏。

與謝野晶子嚇了一跳, 湊過來摸了摸她冰涼的額頭, 微微蹙起眉來:“倒是不熱……感冒了?”

白鴻皺皺眉, 沒覺得身體哪裏不舒服。

“只是有人在念叨我吧。”

女孩上下看看,仍是眉頭緊皺:“是不是衣服太單薄的關系?”

“我現在也沒可能發燒啦……”白鴻語氣無奈:“我從小到大除了一次晚上貪涼發過燒從來沒生過病, 身體很好。”

“那也不行!”自詡專屬醫生的與謝野自從白鴻上了戰場之後工作量急轉直下,士兵們轉到了後方執行普通任務, 正面戰場僅剩白鴻一人。

那也許的確是毫無意義的重用, 卻也是另類的壓迫。

女孩捧來嶄新的外套,輕手輕腳搭在了白鴻的肩上:“你要照顧好自己,這裏的士兵們之所以能夠逃離戰爭的苦難, 都是因為你。”

把那麽多的東西背負在一個人的身上實在是太過沉重了。

與謝野晶子能做的,不過是盡量讓她離開戰場的時候能夠過得舒適一些。

“別太小看自己, 晶子。”

白鴻揉了揉女孩的頭頂, 溫聲安慰起神情落寞的小女孩:“戰爭並未結束,但是如果不是你的異能力讓他們還能重新找回一個健全的身體, 他們也許早就絕望了。”

“你才是他們你能夠活著離開戰場的希望。”

她低聲說道。

女孩張了張嘴,聲音略顯苦澀。

“……其實我已經有點, 能理解你當時說的故事了。”

她手上還拿著柔軟的毛巾擦拭著白鴻的雙手, 與謝野晶子用雪白的毛巾包裹住她纖細的雙手, 細細描摹她的骨骼輪廓。

多神奇呀。

女孩恍惚想著。

這樣一雙美麗猶如藝術品一樣的雙手,戰場上素來只擅長掠奪生命的雙手,此刻看起來竟然擁有比自己這樣的醫者更加令人安穩的神奇魔力。

——並不是所有的生命都在期待被拯救。

懷抱著天真期待意圖拯救所有人的孩子,終於在一次次的失敗中被迫認識到人類的脆弱與世界的殘忍。

當意志毀滅,靈魂消亡,“請君勿死”挽救回來的也不過是一具空蕩蕩的行屍走肉;女孩看見士兵們漸漸變得麻木的眼神,無論如何也什不出挽留的手。

戰場的廝殺永無止境,當戰爭不曾被賦予正確性,那麽在這裏的每一天也就沒有意義。

“晶子,你要學會辨別正在求救的人和真正已經放棄的人。”

白鴻對她溫聲說道。

女孩懵懵懂懂,擡頭看著她。

“你學會放棄的同時,其實也可以拯救更多的人。”

“因為真正一心求死的人,甚至是不會多看你一眼、不會讓你察覺到他的存在的——你的心要變得足夠堅硬,堅硬到可以承受別人詛咒你無法拯救生命的侮辱,也要堅硬到可以承受自己如此弱小的事實。”

“鴻姐……是見過這些人麽?”

白鴻垂眸。

“我見過很多了。”

她答。

“失去記憶、失去感情,失去了作為人類所能擁有的一切感性與理性,連死亡的痛苦也無法感知,那才是真正的求死者。”

“余下的啊……有些家夥甚至不覺得自己是想活著的。”

白鴻垂眸,看著自己被與謝野仔細擦幹的雙手,語氣平穩。

“即使是已失去了燃燒價值的灰燼,也會渴求火焰的存在。”

“那是本能,也是詛咒。”

“晶子。”

白鴻抽回自己的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下一批士兵撤離這裏的時候,你和他們一起走吧。”

“我不……”

女孩下意識地想要拒絕,白鴻垂眸淺笑,忽然低頭抵住女孩冰涼的額頭。

“離開這兒吧,乖孩子,留給我一個地址就好。”

“下個月的信,我寫給你。”

“……好。”

她伸出手指,勾住白鴻的尾指。

“我們約定好了,鴻姐。”

“我會在外面等你。”

女孩微笑著,眼中卻有瀲灩的水光。

她知道白鴻走不了。

這裏所有人都可以離開,唯獨她不可以。

——戰鬼成了鎮守於此的兵器。

她的確做到了自己之前所說的——靠她自己便扯住了整個正面戰場的節奏,常規思考方式下無論怎麽想都是無法理解的事情,偏偏成為了任何人都無法否認的事實。

而最讓上層看重她的不僅僅是白鴻的戰力,而是她是非異能者的這個身份——白鴻的定位過於微妙,上層本來就對森鷗外的不死軍團構想興趣不大,異能者本身就極為特殊,這並不是單獨的個體,而是一個已經成型的群體,各種各樣的異能力千奇百怪層出不窮,老派和新派在是否要重視異能者這件事上始終爭吵不休,而就在常暗島的戰爭進行到現在的時候,白鴻來到了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