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平生願(3)

寒石城冷清依舊, 古舊的青石板路上,偶有行人來去匆匆,路邊的酒肆半掩著門, 卻是一個客人也無。

即便江湖上已是一片混亂,這裏卻仿佛從未被外界的戰火波及, 一如既往的安定, 如同置身於迷霧之中。

深秋, 簌簌寒風中, 一黑一白兩道人影攜手走入了城中。

玄衣青年神采飛揚,俊美到逼人的五官尤為奪目,唇邊掛著燦爛微笑, 卻依舊難以壓下他那一身深沉莫測的氣息。似乎每一根頭發絲都寫著“魔道”二字。

一股一般人難以察覺的隱晦氣息深深藏於他體內,讓他周身都散發出浩瀚至極的力量,仿佛一枚被壓縮到了極致的小太陽,隨時可能爆發出驚人的光與熱。

若是普通人可能什麽都感覺不出來。但只要修行入了門徑的修行者,此時便像是突然來到了猛獸地盤的食草小動物,立刻便能察覺到天地間無處不在的那股氣息,壓迫著他們的心神。

即便他什麽也沒做, 只靜靜站在那裏, 就好像充斥了所有人的視野,占據了整片天地,讓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偏偏他身邊的白衣人卻是個例外。

倘若說玄衣青年宛如一輪時刻散發著無窮能量的大日,那白衣人便是靜靜照耀的孤月。雖然沒有那般霸道、強勢, 幾乎讓其他人生不起絲毫違抗之念的天人氣場, 卻另有一番令人心顫的冷意。

如同雲巔之上的浮雪,凡間之人連遠遠看到都很難得,更別提靠近了。

哪怕站在玄衣青年身邊, 他也不曾因此有半分失色。周身清冷的氣息融化了許多,目光裏多了一分極難察覺的溫柔。

兩人從街道上走過,宿星寒好奇地打量著周遭的一切,輕聲道:“終於有機會親眼見一見這寒石城了。”

哪怕已經隔了八百年,一切不復舊貌。

當年他也隨晏危樓來過這裏,但卻是被裝在劍匣裏一並帶來的。盡管宿星寒一直擁有對外界的感知,但那種只能旁觀卻無法插手幫忙的無力感,至今還在他心中留下了淡淡的印記。

不過,如今他擡眼掃過四周,只能看見幹幹凈凈的街道,以及稀少的行人,整座小城都透出冷清偏僻的味道。

晏危樓在一邊解釋道:“當初你我從瀚海秘境分別後不久,我便來過此地。”

那時這還是在外界傳聞中十分神秘的混亂之地,什麽殺手組織、走私商人、江湖散修武者……都能在這裏找到,城中不知有多少見不得光的勢力。

而後,他們都被晏危樓一網打盡,收入囊中,與黃泉宗合並到了一起。

這其中就包括當今江湖上最負盛名的殺手組織,曾經在盛京城中數次暗殺過晏危樓的「暗閣」。此次兩人要找的便是暗閣首領,百裏暉。

原本晏危樓並未將寒石城乃至暗閣當做一回事,但經過這一趟時空穿梭之旅,他已然明白了寒石城的底細。

暗閣同樣如此。

不需要其他證據,“百裏”這個特別的姓氏對於晏危樓來說就是最明顯不過的暗號,當年的七獄魔宗宗主,後來的碧落天副使之一,其姓氏便是百裏。

更何況,晏危樓曾在百裏暉那裏親眼見過暗閣閣主的信物,與八百年前七獄魔宗宗主的信物一模一樣。

當初收服寒石城的諸多勢力時,晏危樓還有些疑惑,過程為何會如此順利。他原本還有著許多後手,但一個都沒能用上,這些勢力便一一臣服了。

但對於現在的他而言,這一切的前因後果卻是一目了然。

“這麽說,那位暗閣閣主早就從傳承中認出了阿晏你的身份?”宿星寒問。

晏危樓搖搖頭:“不是他。他不可能在我面前演戲騙過我。而且,當初我也並未在碧落天中人面前露出真容。”

他只是留下了身上乾坤戒樣式的圖案,以此作為碧落天天主的信物。

一旦將來碧落天後人遇到了持有此戒的人,便要無條件服從對方一個要求。

至於為什麽只有一個要求?

其一,人心善變,晏危樓並不敢擔保八百年後這些人還能遵守先祖的誓言,哪怕當年那批人都是他精心挑選的,曾受他恩惠,亦對他最為忠心不二的下屬。

其二,先輩之恩怨本就不應由後輩來承擔。無論先輩如何忠心於碧落天之主,也不應該讓後人世世代代都被捆綁。完成一個要求便足夠償還恩情了。

至於之後,晏危樓有這個自信,憑借他本身的能力將這些人折服。

想了想,晏危樓說道:“百裏暉多半連那個約定都不清楚。前任暗閣閣主死的太過突然,不一定將一切告訴了他。這寒石城背後,應當還有一個人,他才是那個真正知曉一切的「守經人」。”

所謂的「守經人」,一般是大勢力大宗門的必備,每個勢力或許又有不同的叫法,但其身份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