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時之環(10)

熱浪滾滾, 血紅色的鑄劍池中,熾熱的熔漿在怒焰中翻湧,宛如一條條赤紅色的遊龍, 在赤紅色的海洋中掀起風浪。

熾熱的白氣在宮室中彌漫。

宛如一方噴發的火山口,充斥著赤紅色熔漿的鑄劍池中, 一柄長劍載沉載浮。

劍身明亮如秋水, 淡金色的紋路從劍柄上一路蔓延,直抵劍尖。如同細密的葉片脈絡, 或是人類的經脈血管。

無形的“氣”從劍柄處攝入, 沿著這淡金色紋路, 源源不斷地傳遞向劍身每一處, 不斷蘊養著神劍的劍鋒。

而這股“氣”就來自於宿星寒。

鑄劍池上空, 白衣人靜靜沉睡。道道明亮的陣法光輝在他身周環繞, 於他身下鋪成了無形的床榻。

普通人肉眼難見, 但大宗師的神魂卻能捕捉到的無數縷氣流不斷從他身上散發出去,源源不斷向著下方的朝暮神劍匯入,讓他劍身愈發明亮攝人。

而宿星寒的神色卻愈來愈蒼白。

淳於應控制鑄劍池,一縷縷熔漿頓時被分開,化作道道赤紅色細線,在神劍周身遊走而過, 無形的能量波動隨之反饋過來。他不斷操控鑄劍池, 以池中熔漿洗煉神劍的過程中,也對朝暮神劍的構造愈發了解。

晏危樓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旁。

淳於應全心投入, 也顧不得去看他。

這段時間,晏危樓的舉動極為反常。自從那天來到鑄劍池邊,對方就時不時處於一種渾渾噩噩、神態恍惚的狀態中,而且還經常到地宮各處遊走, 那副姿態比淳於應這個主人還要自然。

現在,又不知道是從哪個宮室回來了。

晏危樓也樂得不受打擾,坐在一邊。

他心神一分為二,一邊關注著鑄劍池上方宿星寒的情況,一邊不斷拼湊著腦海中的記憶碎片,企圖弄清楚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

那些破碎的記憶碎片幾乎連不成一條線,就好像是一本書被撕的只剩下了頁碼不連續的書頁,以至於晏危樓回憶起來體驗感極其糟糕。

這些天拼湊下來,他也只有了個模糊的印象——

他恐怕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應當是來自於久遠的未來,至於是來自多少年後,因為什麽原因來的……嗯,不記得了。

這片地宮他在未來必然光顧過,走過那些宮室時,有許多熟悉的畫面一閃而逝。他隱約看到,畫面的最後,自己成為了這裏的主人,還有一群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的下屬服服帖帖叩拜於地。

……難道未來的他是個大魔頭?

再聯想到宿星寒的描述中“溫柔又善良,慷慨又正義”的“元”,晏危樓不由沉默了。莫非是宿星寒認錯了人?

這樣的可能在他心頭一閃而逝,讓他心中驀然生出一股不悅。

……管他是不是認錯了,就算是假的他也要變成真的。趁著他什麽都不知道就給他灌輸了身份,宿星寒當然要對他負責。那個“元”都不知道失蹤了幾萬年,難道還能跳出來指控他嗎?

腦內進行了一番小劇場,晏危樓輕哼一聲,做出了一個霸道不講理的決定。

盡管最後決定就是要抓住“元”這個馬甲,但令他不解的是,那股郁氣非但沒有消散,卻變得更深了。

……想一想就好氣哦。

晏危樓心中疑惑,腦門上也冒出幾個問號:“難道真正的我是這麽小氣的人?”

正在此時,一聲贊嘆打斷他的思路。

“好高明的手段。”

淳於應不知何時從鑄劍池附近退了出來,目光掃過那光輝湛湛的神劍,又落到懸浮在上空的宿星寒身上。

見晏危樓投來疑惑的目光,淳於應頓了頓,盡量用外行人能夠聽明白的話語解釋道:“你這位同伴似乎天生體質不凡,與天地靈脈相呼應,吸納靈氣入體毫無障礙,修煉起來只怕比那先天道體還要快上三分。”

“那幕後之人只怕就是看中了這一點,在他與朝暮神劍之間設了個特殊契約,能將他一身精氣神都獻祭於朝暮神劍,還可借助他的體質聚斂靈氣。”

說白了,宿星寒此時充當的就是朝暮神劍與天地大道之間的一道橋梁。完全就是給朝暮充電的“充電器”。而且幕後之人還早就計劃好了要過河拆橋——

“一旦時機成熟,神劍蘊養完滿,他就連這一身血肉乃至神魂都要被祭獻,讓這神劍得以徹底蛻變,誕生靈性。”

“而這段時間,快則三月,慢則半年。”

晏危樓的神色隨著他的話語變得越來越冷,到最後,眸子裏都聚斂起了風暴。絲絲縷縷殺意在他四周激蕩。

原先腦海中雜七雜八的念頭都在這一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極端的怒意,在他胸腔中激蕩。

晏危樓閉了閉眼睛,數息之後才重新睜開,眸子裏恢復了一片平靜。

再次將目光投向淳於應,他輕聲問道:“那你能解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