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巧柔的事似乎只是開了個頭。郁青以前從不知道,人們對於保媒拉纖的事兒會如此熱衷。幾乎每個月,都會有人問起他有沒有對象,想找個什麽樣的。

郁青起初有點兒慌,支支吾吾說自己還小——他確實比同期進廠的新職工要小兩三歲。不過次數多了,他也慢慢發現,人家不過是順嘴一問,並沒有打算強買強賣,於是又安下心來。

潤生對此充滿譏諷,認為打聽這些事的人都是閑的。正經人一天到晚忙都忙不過來,根本沒那個閑心去理會這些東家長西家短。

他的話也不是沒道理。廠裏確乎很忙,有項目不說,訂單也催得緊,車間基本上從不停工,加班和三班倒之類的都是尋常事。但凡與生產和研究沾邊的職工,沒有一個是清閑的。

設計院的新人頭半年進廠沒什麽具體工作要做,主要是熟悉資料,自主學習,還有到北區的試飛院去上課。176廠三個區,他們日常是在西區生活和工作。西廠區靠近江畔,而試飛院在北廠區,差不多要出城了。

總之郁青他們進廠大半年,基本就在忙碌裏稀裏糊塗地過去了。因為要談轉包生產的合同,他甚至還跟著前輩出了趟差,連春節都沒能在家過。

不過郁青對此倒是沒什麽怨言。每天都能學到新東西,有所成長,辛苦些也是值得的。而且不管再怎麽辛苦,潤生始終都在他身邊,沒什麽比這個更讓人安心了。因為坐久了身體不舒服,屋子又冷,他甚至還培養出了一個新愛好,就是每天工作的間隙去樓下滑幾圈兒冰。那裏夏天是籃球場,冬天則澆了冰場,周末時會有廠職工帶著家裏的小孩在上頭打冰球。

大概因為生活規律,夥食也好,加上鍛煉身體,所以盡管很累,郁青那個冬天竟然破天荒沒有感冒。

這種忙碌一直持續到了四月底,廠裏交付完了一筆大訂單,各個生產車間的節奏一下子就放慢了,連帶著技術和相關輔助工作也輕松了許多。翻譯室雖然還是堆著大堆文件,但主任說可以慢慢做。而潤生他們也終於不用再往北區折騰,可以停下來整理整理資料,慢慢接觸研發實驗了。

所有人似乎都跟著松了口氣,加上天氣轉暖,工會組織的各種文娛活動也多了起來。冰場早就化了,現在大夥兒開始紮堆踢足球和打籃球,廠裏的遊泳館也重新開張了。每個周末,俱樂部甚至還會組織跳迪斯科和交際舞。

生活驟然輕松了許多,讓忙慣了的人有點兒不知所措。

潤生對那些呼朋引伴的活動興致缺缺。雖然他也參加,看上去和郁青一樣認識了不少人,但他更大的興趣顯然在於別處——比如晚上來折騰郁青。

冬天那會兒又忙又累,兩個人的作息基本上是錯開的——他回來得太晚,郁青往往撐不住已經睡了。如今時間終於調整過來,天氣也暖了,潤生像個冬眠出洞的大動物,頭一件事就是惦記吃。

郁青被潤生從頭啃到尾,又從尾啃到頭,難得沒有提出什麽抗議——實在是沒能顧得上。

他的身體發育好像一直以來都有點兒不慌不忙的意思。別人在這個年紀早就停止生長了,他仍然還是每年都能長高一點點。家裏人以前總是擔心他的身高,如今看來,郁青雖然沒可能長到潤生那麽高,但放在普通人裏,也絕不是矮個子了。

而且這個春天一來,他開始能體會到潤生那種不知饕足的難耐了。身體的某個部分好像終於發育完全,開始迫不及待要彰顯自己的存在。他的小肚子底下從沒像如今這樣餓得厲害,有時候明明沒那種心思,光是彼此間目光偶然對上了,都會讓人突然變得火燒火燎,坐立難安。

這樣一來,每天早上簡直成了危險時刻,要小心翼翼地互相避開。可這又實在是難為人的事——他們本來就都很年輕,有旺盛過頭的精力無處可去,愛人又近在咫尺,和自己一樣清湯寡水地過了大半年……約法三章之類的根本沒用,反正最後也說不清楚是誰先越線的,匆匆完事後只能互相小聲埋怨,然後急三火四地往外跑——不跑的話上班就要遲到了。

清早走廊裏人來人往,他們的宿舍雖然在走廊盡頭,但隔壁還是有鄰居的。郁青每次聽見門外的腳步和說話聲,心裏都慌得要命。老舊的木頭門在他眼裏簡直跟窗戶紙沒有兩樣。偏偏他越是緊張,潤生越是興奮。

最險的一次,是對面宿舍敲門來借牙膏。潤生把拉鏈一拉,光著上身就開了門,甚至還姿態輕松地與人閑聊了幾句。人家問起室友怎麽不在,他笑笑說室友起得早,這會兒出門晨練去了——那謊撒起來真是信手拈來,眼都不眨。

其實當時郁青就在門口站著,正憋著氣雙手發抖地系褲腰帶。沒想到腰帶還沒系好,潤生已經關上了門,一擡手就把他好不容易系上的繩結給扯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