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救援的聲音

眼前的這一幕, 讓本身對恐懼沒什麽概念的陳重都感到了不適。

不是心理上的不適,更多的是胃不舒服,仿佛吃了什麽特別惡心的東西還吐不出來。

人和紙人的親密接觸怎麽看都不像陽間行為, 再聯想羅青灰另外一個人格的喪氣和寡言, 巨大的反差也讓人產生了分裂感, 仿佛這真是兩個人。

一個看淡生死,一個狂熱激進。

房車裏,夏冰被梁初連問了十幾次怎麽了,他對飛行器的駕駛不太熟, 沒有飛揚那麽熟練,手指笨拙地操縱搖杆讓無人機往前推, 一不小心拉高了又撞了一次天花板。

連磕帶碰地飛到樓梯口, 才看清楚底下是一個雙腿被鋸掉的喪屍,後背上一個大血窟窿,棍子為了固定住, 棍梢帶倒勾,往外拽就拽出了部分器官,應該是肺葉。

後背上頂著一個血紅色塑料袋似的肺葉。

“陳重!”夏冰來不及回答梁子,先拿起對講機,“這怎麽回事?為什麽會有紙人?”

“是他弄的。”陳重的槍還對著正前, 紙人在羅青灰懷裏像活了一樣,被他擺弄著, 只是眼睛始終是看自己這邊,仿佛在觀察自己, “羅青灰說, 這些人都是死之前看不起他的,他把紙人放在他們身上, 背著為了還債。”

“什麽?”夏冰後脊背出了一串汗,雞皮疙瘩從後腰躥到了後腦勺,“他有病吧……你注意安全,趕緊撤回來。”

“好,我馬上。”陳重放下對講機,重新對羅青灰說,“你走我前面,往外走,快點兒。”

“好好好,你等我一下啊。”羅青灰扶著樓梯扶手往下跑,到了滾下台階的喪屍面前先剁一腳,再把紙人豎直地插在他後背上,倒鉤勾住喪屍胸腔裏的肋骨。

插上去了,還嫌沒有放直,拔出來,再重新插了一次。

夏冰將這一切看在眼裏,那個喪屍的大腿斷口讓他想起掛在車底的喪屍,人為切割截斷了四肢,骨頭、脂肪、肌肉、皮膚……形成了一目了然的橫截面。

是他幹的,夏冰的肌肉不知不覺繃緊,那個喪屍就是羅青灰弄的。

“咱們走吧。”羅青灰爬上樓梯,每一步都費勁兒,都帶喘,仿佛要把肺裏面喘出血絲來,“走。”

陳重給他讓開一條道,仍舊走在羅青灰的身後。羅青灰現在開始走不動了,扶著墻,吃力地邁步子,他回頭看了一眼,主要是看陳重的巨大冰刀鞋:“你是……滑冰的?本來長得就高,穿著冰鞋,快兩米了似的……”

“走你的路。”陳重用滑的方式跟在後面。

“咦,你這個是專業的冰刀鞋吧?真長,和我以前看見過的,不一樣。”羅青灰對陳重的興趣很大,“咱倆是一樣的人,我難得見著一個免疫的……我以前也見過一個穿冰刀鞋的,不過是個小男孩兒,已經死了。”他帶著陳重往外走,一路絮絮叨叨,後背微微佝僂,“才5、6歲,他爸爸帶著他滑野冰,結果冰碎了,孩子撈上來的時候,全身上下凍得梆硬,還穿著冰鞋。”

陳重跟著他,重新滑到醫院的院子裏,大道冰鞋的刀刃和刀管上已經糊了一層血泥和人肉,黏膜一樣甩不掉。

“可憐啊,可憐,太可憐了。”羅青灰朝著大門的方向走,走到路口處,撒了一把紙錢,“這都是給醫院裏的人撒的,他們走得急,我送送他們……孩子媽媽抱著孩子在醫院門口的急診車上哭,要我說,她就該把孩子爸爸打死,一命換一命。誰的命不是命呢?總不能因為孩子年齡小又是他們生的,就不算命吧?大家還得安慰他們,說別難過,別難過……”羅青灰又撒一把癟掉的金元寶,“元寶拿給小孩兒買玩具吧……要我說,你們就難過死了算了,這輩子你們就活該痛苦,好好的孩子,那麽小,能懂什麽事?還不是大人帶著去的,爸媽不負責任這就是殺人啊。”

陳重只聽著,不說話,羅青灰幹這一行又守著醫院,自然看得多。

“生死天注定,可咱們是一樣的。”羅青灰踉蹌了一個,“注定閻王爺讓我翻身出氣。那些人狗眼看人低,看不起我這一行,我看他們的眼睛也沒必要留著了,我就給他們剜了。”

陳重左腳刹車,突然想起超市裏看到的那個沒眼睛的喪屍,眼窩裏是空的,眼球沒有了。

“還有那個……打過我的。”羅青灰笑裏帶喘,“我都這個身體了,不一定能活幾天,他連打帶踹說我喪門星,我就把他給鋸了,腿和胳膊都別留。真沉啊,把那些人捆到三輪車上再騎過去,我都要累死了。可是一想起這是閻王爺讓我出氣,我歇夠了,再繼續騎。”

“是你幹的?”陳重將他們的距離拉大,“是你把喪屍給鋸了?”

“啊?”羅青灰點了點頭,毫不掩飾,“是我啊,他們都變成喪屍了,這不是他們身上業障太多的緣故?我這一輩子,從沒有像現在這麽快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