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離手炭

姜恒背脊一陣陣地發寒, 他終於明白到自己犯下了一個最大的錯誤,他錯估了界圭!界圭是名刺客,刺客是沒有道德感的, 在他們的人生裏,只有目的最重要。為了一個目的, 他們可以殺掉任何攔路的人,就像他的父親耿淵一般, 殺起人來絕不手軟,殺一個與一百個, 甚至成千上萬個,對他們來說, 沒有任何區別。

界圭不想他在回朝後,落得一個與外族勾結的罪名,於是他通知了雍軍,讓他們前來, 剿滅林胡人。

“你會理解的, ”界圭慢條斯理地說,“天底下除了你哥, 再找不到一個像我這樣, 全心全意, 愛你、為你好的人了。”

“你給我滾——!”姜恒勃然大怒,咆哮道。

界圭有點傷感地笑了笑, 這時,山洞外響起焦急的聲音, 想是郎煌派來的人。姜恒在這個月裏學會了不少林胡語, 聽出了他們的意思:郎煌讓他速速在保護下, 盡快撤離峽谷, 無論如何,都會守護他們周全。

界圭起身,懶洋洋地走出山洞外,抽出長劍。

姜恒深呼吸,馬上轉身,把手腕放到火堆的余燼上。

界圭不費吹灰之力便打發了他們,也許顧忌姜恒的感受,沒有再殺人,但就當他一回身時,卻直面了姜恒的怒火。

他也犯下了錯誤,在他的理解中,姜恒並未從羅宣身上學到多少武藝。

但事實證明,這是錯的。

一塊燒紅的炭脫手飛來,猶如流星般爆發出火焰,拖著四散的火星,這絕不比尋常暗器,界圭馬上抽身,接著,姜恒側身,迎著他的劍撞了上去!

界圭若不收劍,當場就要將姜恒捅死,馬上脫手撤劍,緊接著姜恒一步沖出,撞在了界圭的胸膛上。

火炭正中界圭左眼,姜恒使出畢生之力,將界圭撞下了矮坡去。

界圭一聲不吭,摔進了黑暗裏。

姜恒不住喘息,他知道以界圭的身手,決計死不了。他躬身在一片黑暗中摸索,撿起界圭的長劍,沿著矮坡另一側跑了下去。

樹林中傳來聲響,界圭追出來了。

姜恒朝著有火光的方向跑,郎煌已將林胡最後的戰士們在村前排開,列隊,暗夜裏下著小雨,火把噼啪作響。

“煌!”姜恒喊道。

郎煌驀然回頭,說:“我讓你先走!”

姜恒擺手,望向無名村四面八方,山崖上、村口,盡是蜿蜒的火把。界圭沒有再追上來,似乎是顧忌人多,正在黑暗裏蟄伏,等待時機,隨時出手將姜恒再劫走。

“來人是誰?”姜恒朝村外道,“讓你們的統帥出來!”

郎煌望向姜恒,說:“我不會與他們談判,你走罷,記得在你的冊子上,照著我說的寫。”

姜恒拉起郎煌的手,讓他抽出彎刀,說:“架在我脖子上,推我到村口去。”

郎煌說:“你是我們的朋友,我不會這麽做。”

姜恒怒道:“聽我的!”

郎煌沉吟片刻,說:“我知道你是誰了,神醫。”

姜恒擡眼看郎煌,郎煌當即不再言語,抽刀,架上姜恒的脖子,按著他的肩膀,將他推到村口。

界圭在那黑暗裏,輕輕地嘆了口氣。

一步,兩步,沿途林胡戰士全部自覺讓開。

“你也見過我爹?”姜恒說。

“見過,風羽是我們進獻給他的神鷹,”郎煌在黑暗裏沉聲道,“你不讓它進山,但我很遠就看見了。當年我不僅見過你爹,我還見過……罷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來,不過也好,許多事,總歸該有個說法。”

“等等,”姜恒說,“你認錯人了吧?我不是汁瀧。”

郎煌說,“你的名字是火字旁,不是水字旁。”

“當然不是,”姜恒忽笑道,“我也不是汁炆,他已經死了。”

郎煌忽然松開了刀,借著遠處的火光,懷疑地打量姜恒。

“那你是誰?”郎煌疑惑道。

“我是耿淵的兒子,”姜恒道,“我就叫姜恒,沒有用化名。”

郎煌道:“耿淵?哦,我知道了,那個刺客。”

“把刀架好,”姜恒說,“有話以後再說,如果咱們還能活下來再見面的話。”

郎煌將姜恒推到村口,姜恒說:“我說一句,你說一句。”

郎煌答道:“我知道該說什麽。”旋即朝遠處的雍軍吼道:“你們再上前一步,我就殺了他!”

姜恒沉默不語,郎煌又低聲道:“他們不會顧忌你們的性命。”

“我是姜恒!”姜恒說,“放他們走!如果不想我死的話。”

雍騎排開,一名身著黑鎧的騎士越眾而出,與姜恒打了個照面。

“恒兒?”那年輕騎士顫聲道。

那是耿曙!姜恒馬上就想明白了!界圭離山之時,一定碰上耿曙了!他就在這附近!

耿曙甲胄齊全,推起頭盔,難以置信,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沉聲道:“界圭在哪裏?!我讓他保護你先走!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