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透骨釘(第2/3頁)

姜恒全身上下都在痛,兩腿尤其鉆心地疼,身上、臉上,甚至就連張口大喊,嗓子亦火辣辣地疼。腿上就像被打進了許多鐵釘,令他受盡折磨。

我在哪兒?姜恒生出念頭,苦忍著疼痛不過頃刻,便又在劇痛的折磨中意識模糊,發狂地大喊起來。

他發著抖,掀開蓋在身下的被子——看見了自己的兩腿。

腿上沿膝向脛,再到踝,左右腿各被釘上了血跡斑斑的近二十枚釘子。

姜恒深吸一口氣,痛得臉色蒼白,伸出手按著榻畔藥架,想靠自己的努力坐起來,卻按翻了架子,發出一陣雜亂響聲。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

青年的身材擋住了日光,他穿著一身武服,身上、額上全是汗,走到榻前,看也不看姜恒,扶起藥架,從房間角落的櫃子裏取出一個破碗,左手手指在碗裏撚了一把,再回到榻前,左手覆上姜恒臉頰。

霎時間睡意襲來,姜恒喘息數聲,雙目失去神采,歪倒下去,失去了意識。

不多時,他再次醒來,剛想開口,那青年男子聽到呻吟,便起身,依舊拿了那破碗,拈出少許碗中粉末,按在他臉上。

姜恒毫無抵抗之力,再次沉沉睡去。

如此反復,日轉夜,夜轉晨,姜恒連著醒了七次,青年也依樣施為七次。

直到第八次時,外頭下著雨,姜恒腿上疼痛稍減,睜開眼,再不見先前青年。

又是一天到來,姜恒忍著痛,躺在榻上喘息,汗水把褥子與被、枕浸得濕透。

他不敢看自己受傷的兩腿,只盯著天花板,咬牙忍耐。

他聽見外頭一個稚嫩的、卻毫無感情的女孩聲音說:“他醒了,羅宣,你該去看看。”

不一會兒,房門再次被推開,那名喚羅宣的青年走了進來。

姜恒臉色依舊蒼白,疼痛卻較第一次醒來時要輕,他終於得以收斂心神,看面前的救命恩人。

回想起雪崩瞬間,記憶正在一點點地回來,他知道這人救了他的命。

青年身長七尺有余,不似項州高大,身材看似十分單薄,穿著並不合身的武服,眉眼清俊,卻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戾氣。

他的頭發被削得很短,臉上也洗得不幹凈,身上散發著一股動物的氣味,邋邋遢遢,就像曾經第一次來到家裏的……人,那個人是誰?姜恒忽然有點混亂。

“謝謝,”姜恒發著抖說,“謝謝你……救命之恩,我永遠不會忘……”

“羅宣?”外頭那女孩的聲音又說。

姜恒知道這青年人叫羅宣。

羅宣在房裏的另一張榻上坐了下來,沒有回答。房外,腳步聲遠去,女孩走了。

姜恒注意到,他進來時,右手中握著一把匕首。

姜恒的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被羅宣的手背吸引了目光。他的左手手背,分布著鱗狀的硬甲,就像長在了肌膚上,又像手上的皮膚因藥物硬化後,留下的傷痕。

那鱗片閃著光,直蔓延到小臂,手指甲卻是修得很短,而五指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金鐵般的光澤。

羅宣沒有看姜恒,低頭玩著手裏的匕首,以金鐵般的左手摩挲匕刃,發出了磨刀般的聲音。

“我問你,”羅宣忽然說,“你是項州的什麽人?”

“項州?!”姜恒下意識地想到了許多,問,“項州怎麽了?他在哪兒?”

“他死了。”羅宣沉聲道。

姜恒記憶非常模糊,從山坡上墜落時,撞到了他的頭,導致他許多事就像霧裏看花,看不真切。

“是……項州,”姜恒說,“我記得他,我……”

姜恒努力回憶,說了個大概,包括在家裏第一次見到了項州,以及與母親,還有誰,一同逃離了……潯東。是項州保護他離開的嗎?可是在這之後,又是誰呢?

姜恒把想不清楚的記憶,勉強自圓其說了一番,認為是項州保護他到王都洛陽,再帶著他,逃出了都城。

羅宣只是安靜地聽著,末了,望向扔在榻畔架子上的那面,以黃布包著的金璽。

“就是這樣?”羅宣忽然說。

“是……是。”姜恒竭力點頭,劇痛再次襲來,“我記得……是這樣。”

羅宣起身,手指拈了藥粉,但比前幾次分量都少,摸上了姜恒的臉頰。

羅宣的手就像一只鐵手般,卻是溫暖的,被撫上眉眼、口鼻時,姜恒不住發抖,想握住他的手,從中得到些許對抗病痛的力量。

“還有隱瞞嗎?”羅宣毫無感情的聲音道。

“沒有。”姜恒握著羅宣的手,突然察覺到了什麽。

接著,羅宣扼住了姜恒的喉嚨,左手收緊。

姜恒:“……”

一瞬間,姜恒血液上湧,頭腦一陣陣發漲,羅宣的手就像一把堅固的鐵鉗,挾住了姜恒的咽喉。

他的眼神異常平靜與冷漠,姜恒正要掙紮,刹那間,他從羅宣的眼神裏,想起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