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叵測心(第2/3頁)

這些天裏,姜恒翻閱了十年前的軍事文書,大概估測過,代、鄭、梁、郢足可召集五十萬大軍。雍軍則擅騎不擅步,越往南推進,山嶺與丘陵之地,對騎戰就越不利。遑論郢國還有長江天險與十萬水軍,汁琮若聰明的話,不應在此時出關南下,與聯軍打仗才對。

耿曙沉默片刻,三年時間,他也慢慢地將洛陽當成新的家了,只要姜恒在,這一切就與潯東沒有什麽不同。

“我們要走嗎?”耿曙說。

“走到哪裏去?”姜恒反問道。

潯東的一幕幕仿佛仍在眼前,耿曙在這一刻,忽然明白了昭夫人當年的抉擇。

“是,留下罷。”耿曙點頭,哪怕天下之大,亦無處可去。三年前,他們逃離了潯東,如今若再逃離洛陽,那麽終他與姜恒一生,都將在這片茫茫的大地上四處流浪。

他們又看見了趙竭,而這次趙竭是特地來找兩人的,示意他們跟著自己走。

姬珣正在寢殿中等待著他們,進入後,趙竭轉身,關上了門,守在門外。

姜恒本以為姬珣想說幾句關於今天朝廷上的話,但他依舊保持了安靜——什麽也沒有說,帶著笑意注視兩人。

“近日如何?”姬珣說,“比第一天來洛陽,你倆都長大了。”

姜恒正要行禮,依據禮數感激天子垂問,姬珣卻道:“不必再拘禮了,起來罷。”

漫長的靜謐後,姬珣悠悠嘆了口氣,說:“你看清楚今天那位雍國特使了?”

姜恒只得答道:“是。”

姬珣端詳姜恒面容,仿佛想到了什麽,卻沒有說。

“我不知能否守護洛陽周全,”姬珣說,“趙將軍也不知道,我不會讓汁琮挾持,當他的王旗,但你們不一樣。姜恒,你與耿曙,這就跟著汁綾公主回去,稍後我將修書一封,托雍國王室代為照顧你們。”

姜恒:“!!!”

姜恒轉頭看耿曙,耿曙卻在此刻擔起了決定兩人命運的責任,脫口而出道:“雍是敵人,我們不去。”

姬珣一怔,解釋道:“你們的父親,乃是雍國的國士,雖然我對汁琮兄弟二人之舉不認同,但念在耿淵之德,汁琮定會善待你們……”

“正因如此,”耿曙說,“我才不去,我不稀罕什麽國士,他們想毀了我們的家,我怎麽能認賊作父?”

姜恒沒有明白耿曙言下之意,這是他們在一起許多年來,耿曙第一次沒有征詢他的意思,便脫口而出,下了決定。

但耿曙的話,也正是他想說的。

耿曙又道:“他們會讓恒兒做許多事,想讓恒兒為雍國賣命,我爹已經付出了自己的性命,我倆都不是他。我們不欠雍國的。”

姜恒點點頭,說:“我哥說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姬珣的眼神變得更溫柔了,接著,他點了點頭,說:“與趙將軍所想的一般,這樣也好,那麽,無論昭夫人是否回來,你們隨時都可以走,不必再管我們。”

耿曙依然有點不放心,正要開口時,姬珣卻道:“放心罷,我沒有告訴汁綾任何有關你們身世的事,明天一早,她便將離開。”說著,又神秘地朝耿曙眨了眨眼。

是夜,姜恒與耿曙並肩躺在榻上。

“哥。”姜恒低聲說。

耿曙:“嗯。”

姜恒在被子下摸了摸耿曙的手背,耿曙便翻過手來,與他握著。接著,他翻過身,把姜恒摟在懷中。他們都長大了,姜恒也有了少年人的身板,耿曙雖只十四歲,卻已近乎與宮中的侍衛一般高。

姜恒開始有一點難為情,但耿曙灼熱的身體、身上的氣味,依舊是那麽的熟悉。

“如果有危險,”耿曙摸了摸姜恒的頭,低聲說,“你一定要跟著我走。王也是這意思。”

“我知道。”姜恒小聲說。

第二天,姬珣遣走了所有的使者,並昭告天下,天子無限期罷朝。

說是罷朝,不過也只是在破破爛爛的皇宮門口掛上木牌,各封國早已不行天子令、不尊天子禮,也無人關心天子下過什麽決定,或即將下什麽決定。要不是互相礙著面子,以及趙竭的劍,早有使者上得王階去,把姬珣整個架下來拖走了。

耿曙將罷朝的牌掛上,和姜恒互相看看。

“過年了,”耿曙說,“想吃什麽,給你買去。”

姜恒說:“一起去罷,我好久沒在洛陽城裏逛過了。”

晉時一年之末在於冬至,霧氣中,洛陽城難得地有了一點熱鬧氣氛,街頭的市集開了,雖然不過四五十店鋪,三年裏耿曙與姜恒從頭逛到尾,又從尾逛到頭,家家認得。

但即便如此,姜恒依舊很開心。只見四處掛起了紅色燈籠,家家戶戶門前插了桃符,擺出自釀的屠蘇酒。

“我想買一壇酒喝,”姜恒說,“我可以飲酒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