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第2/3頁)

“沒有人。”傅施閱降下車窗,望著夕陽裏鍍一身金似的林斐,淡道:“我派他們回錢塘處理事務了,這裏只有我一個人。”

林斐皺著眉頭,懷疑地看著他,“白秘書不在嗎?”

傅施閱手肘壓在方向盤,低頭伏上去,留給林斐一個汗津津的後腦,氣息混亂,聲音很悶,“不用擔心,我可以開車回去。”

林斐動了惻隱之心,晚高峰車流量大,傅施閱真要出個什麽岔子,缺胳膊少腿,或許命丟了,即便他真的恨傅施閱,恨不得這個人去死,但那種想法只是一時的,如果傅施閱真的從世界上消失,他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那樣他一輩子都走不出這個人帶來的心理陰影。

深思熟慮一陣,林斐幽幽嘆口氣,“我家有退燒藥。”

說完,他扭頭向前走去,身後車門“哢擦”一聲響,高大的影子壓在頭頂,傅施閱嘴角微微上揚,眼底難得流淌光芒,全然不見方才的陰霾消沉,仿佛公司成功在華爾街上市,人生得意的商界精英。

自打購入房子,林斐從沒帶其他人回來過,他是一個領地意識很重的人,家就像自己的地盤,現在結識的朋友同事還沒踏入他的安全區,推開房門,他撈起玄關遙控器打開空調,頭也不回地踢了球鞋,換上拖鞋往裏走。

傅施閱彎下腰,拎著橫七豎八的球鞋擺整齊,解開修身的馬甲扣子,端詳走廊盡頭,墻上一副五彩斑斕的油畫,“臨摹的裏茨斯基的作品,構成主義的經典畫作,林斐,你的眼光很好。”

“上一任房主買的。”林斐拉開客廳櫃子,一個人住,過的很隨便,一時半會想不起藥箱塞在什麽地方。

傅施閱走進門,掃一圈四周,望著茶幾上的陶藝,鼻間“嗯?”一聲,“布朗庫西的作品,我在巴黎藝術展見過他本人,這是他最滿意的作品,起名為《沉睡繆斯》,這件是你自己買的?”

“裝修公司送的。”

林斐蹲在櫃子前,翻個底朝天,冷冰冰地說:“傅總,如果你不會贊美人,我教你兩個詞,真棒,真厲害,可以代替一切情況。”

傅施閱輕哧,眼底含笑看著他忙碌身影,就像是又回到幾年前,錢塘郊區的那套房子,他們同居過一段時間,林斐時常找不見東西,睜著那雙清透明亮的鹿眼,可憐巴巴地求他幫忙一起找,他向來心硬如鐵,碰上林斐的眼睛,卻變成潺潺流水。

旮旯角裏,林斐拎出塵封醫藥箱,掀開蓋子取出電子溫度計,清瘦的下巴一擡,傅施閱坐到了沙發上,林斐握著溫度計,戳了一下他耳後汗濕的皮膚,“滴滴”幾聲響,屏幕上豁然顯示39度。

“39度,你沒感覺嗎?”林斐眯著眼睛,掃視他全身一遍。

傅施閱搖搖頭,波瀾不驚,“我以前沒發過燒,不知道這是生病。”

林斐訝異他在這方面的無知,“這是常識。”

傅施閱遲疑,靜靜望著他,緩緩道:“很多事情我不太懂,沒有人教過我。”

林斐心底不是個滋味,打開一盒退燒藥,倒杯水遞給他,“先吃藥,過兩個小時再測一次體溫,如果沒有降溫,你該去醫院了。”

傅施閱咽下藥丸,吞一口水,仰靠在沙發裏,閉上眼睛養神,清晰的感覺到頭腦暈眩疼痛,像是有個打蛋器在腦子裏攪,這段時間一直洗冷水澡來克制欲望,帶來的副作用顯而易見,這種失去身體控制權的感受難以忍受,唯一令他覺得安定的是林斐熟悉的氣息在身邊。

如悶熱煩躁夏日拂過的清風,吹散他焦躁情緒,撫平激烈心跳。

室內陷入深沉的安靜,林斐摸出手機,刷著頁面上的工作數據,狀似漫不經心地道,“傅總,你覺得我們這樣的關系正常嗎?”

“我不清楚。”傅施閱手臂橫在眼前,像逆光而行的人,語氣平穩淡定,“應該說,我不知道什麽是正常,什麽是不正常。”

林斐望著他,別人或許聽不懂這句話,但他了解過傅施閱的過往,這個男人沒有錯和對的定義,別提正常與不正常的意義了。

傅施閱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白金的腕表上點一下,“這裏有道疤,是我母親留下的,她自視甚高,嫁給一個她不上的窮小子,以為能過上作威作福的日子,沒想到是個流連花叢的人渣,寧可和街頭巷尾最低賤的妓女廝混,也不肯碰她,她恨那個男人,也恨流著同樣血的我。”

“我第一次見到她輕生是割腕,她誘導我一起參與,一同挽回她的男人,那時候我很小,不想讓她失望,同意了,但她技藝不精,血很快凝固起來,我感受不到任何痛楚,平靜的清理血跡,幫她叫了一個醫生。”

傅施閱低下頭捏捏鼻梁,聲音很輕,“生存對於我來說毫無意義,普世的定義裏功名利祿能帶來愉悅,所以我去追逐,可即便有再多的錢,我沒有任何感覺,不止感覺,我甚至沒有欲望,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乏味無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