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迪特裏希番外】弑父者(第2/3頁)

那天的早些時間,他一個人坐在宴會廳的角落,暗自地掉著眼淚。他難過於今天本該是席格十六歲的生日,但是他卻永遠看不到席格成為少年的樣子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傷心的時候,甚至忍不住在餐桌上流露出了真實的想法。

他的父親當即變了臉色,他彼時並不知道為什麽。

那天門扉背後的咒罵聲要比往常更要激烈一些。原本想要如常經過的他在聽到某句話時驀然停住了腳步

——都是你的錯,婊/子,如果他不是那個人的孩子,我也不至於殺了他。

他於是推開了那扇門。

他的父親騎在母親的身上,雙手死死地扼著她。婊/子,他說,那條黑狗的年齡都能當你爹了,你這個不知廉恥的蕩/婦。

他從後叫他的父親。發生了什麽?你在說什麽?

濕熱的臭氣從男人汗濕的脊背上發散出來。男人看起來像是瘋了,就著那個相連的姿勢,一邊飛濺著唾沫,一邊在他的面前數落著他的母親——這是一條和狗交/媾過的賤人,活該被他掐死了,就像當年他做掉她的那個雜種一樣。

西格蒙德不知道季耶夫的事情,他的母親用嘶啞的聲音解釋著,那個孩子從來就什麽都不知道。

她被一個耳光抽了過去。

迪特裏希站在原地。他知道季耶夫這個名字。那個名字屬於整個聯盟數一數二有權有勢的男人,而他對這個人的認知還有另一層——他叔父生前的政敵,導致阿爾寧家上一輪衰敗的罪魁禍首,間接地逼死了他祖父和兩個叔父的兇手。

這些信息被他交錯地消化了,迪特裏希擡起頭看向他的父親。

當年的綁架是你策劃的嗎,父親?

是為了你好,迪德,如果我在家裏動手

他的父親跪在床上,背對著他,雙手擡起,仿佛要做出一番高談闊論。

而他抽出了自己的領巾,踏上兩人的床鋪,將領巾一把套上那個他稱之為父親的人的脖頸,交叉絞緊了。

他沒有遲疑,也沒有畏懼。相反,他將自己的右膝蓋抵向了對方令人作嘔的,汗津津的背脊,用力向前頂著。

男人摳抓著他的手,令他覺得疼。席格死的時候是不是也曾這麽掙紮過呢?他問自己。從這個問題發散出去,他想著席格的死法,死狀,死前可能會想到的東西——他會不會想到他?他幾乎又要落淚了。

一陣難言的異味發散開來,是他的父親在死亡的瞬間失禁了。他終於松開手。他的眼淚掉了下來,卻和負疚毫無幹系。

他大哭著被請進警署,再毫發無損地被人領了出來。他是一個多麽可憐的孩子啊。他的母親被日夜淩/辱著,那禽獸的父親卻又要將魔爪伸向他。他是被逼到了多絕望而無助的境地,才能狠下心來用這種方式保護母親和自己呢?

沒有一個人忍心苛責他。

……擡出屍體的那個房間在之後被修繕後成了漂亮的陽光房。他特地邀請自己的母親在裏面用下午茶的茶點,然後問她:你一早知道嗎?

她並未說話。

他於是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茶杯:你是他的母親。

阿爾寧夫人看著他,手慢慢地抖了起來。

這句話可以是一句誅心的指責,也可以是一句可怕的威脅——她是一個失職的母親,與此同時,如果她失卻了這個身份,她不知道這個孩子會做出什麽來。

而他甚至未滿十四歲。

“你瘋了。”

阿爾寧夫人死死地盯著他。

“是你累了,母親。”

迪特裏希笑得像教堂裏天使的壁畫。

……

後來迪特裏希回想起來,很想更正他的母親說——不,母親,彼時我離瘋狂還隔得很遠。

——我還沒有和他重逢。我還沒有看見他一次次放棄自己。我還沒有眼睜睜地看著他主動選擇走出我的生活。

曾經只會看著他一個人,擁抱他一個人,為他一個人所擁有的席格,成了他人口中的尤金。尤金是別人的愛人,別人的朋友,別人的敵人,偏偏無法再為他所有。尤金的幸福不再和他相關,他的幸福卻依舊寄托於這一個人。

這太不公平了,哥哥。

他依舊在每個周五坐在二樓的陽台之上,等著自十多年前起,就一直對他失約的那個人。

日復一日的自我折磨終究消磨掉了他些許的理智,他在漫長的表單上一項項勾選著他的席格該有的樣貌輪廓。最後模擬出的成品準確得令人訝異,他按下確認鍵的手抖得厲害。

只是在他某次外出歸來時,他看著他的母親捏著一枚帶著生命學會火漆的信封,背對著他在讀一聯長長的單據。

在她轉過身來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來聆聽她驚悸的斥責。

然而她僅僅是問他:

“你敢讓他知道這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