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第3/4頁)

測定能力和代價的遺產無法檢測出他身上的變化,他渾渾噩噩地回到了6號的身邊,對於真正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天真的遺產”實際上滿足了他的願望,也給了他能夠保障6號安全的能力——所有施予到他自身的遺產影響會自動失效,他也可以根據自己的意願,讓他人身上的遺產影響短暫地移除或回溯;也正因如此,測定能力的遺產在他身上全不起效。

而他毫無自知地攥著這樣的能力,眼睜睜地看著6號死在了自己的眼前。是在退役時,先驅者想要用遺產“開顱者”洗去他的記憶卻失敗時,他才終於開始對自己的能力一知半解。

……這是多麽殘忍又可笑的一件事。

如果再早一些知道的話,6號或許並不會死。如果他彼時讓6號回溯到那具擁有著自愈能力的身體,他此時或許會牽著另一個人的手,正站在遙遠的彼方,登上前往前線的艦船。

只是這樣的想象已經沒有了意義。當年仿佛對他嘲諷一般的能力,終於將他留在了自己所愛之人的身邊。逆流的不是將死之人的鮮血,而是生化人為他流下的淚水。

“記得要替我保密。如果暴露出去的話,我大概下輩子都會被圈禁在哪裏的實驗室了吧。”尤金這麽說著,聲音有些啞,伸手拭去了肖臉上的淚痕。

肖依舊怔愣著。有一瞬間,他甚至以為這是尤金為了開解他而說出的善意謊言。然而尤金身上的氣氛做不了假,在數秒後,他終於卸下了全身上下緊繃著的氣力,讓光亮逐漸地回到了那雙灰藍色的眼睛裏。

他露出了仿佛劫後余生一般的笑容。

銳利的眼角在輕輕眯起後變得柔和起來,僅剩的淚水從這裏墜往了地下。在轉瞬之間,詛咒命運的話語被吞了回去,變成了對上蒼微薄憐憫的感謝。苦痛和偏執最終爬回了生化人的胸膛,尤金熟悉的戀人重新回到了他的面前。

“……抱歉,讓你擔心了。”

尤金伸出手,和肖緊緊相擁。

心跳貼著心跳,體溫熨燙著體溫。尤金支撐著肖的體重,仿佛在支撐著一整個世界不至於陷落。在末日來臨的這一秒,他們只有彼此,卻也還有彼此。

未來會是怎樣?尤金並不知道。他體會著自己的掌心下,肖突起的肩脊輪廓。有某個瞬間,他想要真的如倦鳥歸巢,就此牽著肖的手,走向還未被戰火沾染的遠方。然而他剛剛給出的宣誓還回蕩在耳邊,一遍一遍地向他提醒著,他身後站著故人無法瞑目的亡靈,而面前立著無辜者含冤的屍骨。

他因此知道,自己永遠無法遮住自己的眼睛,沉默地走進那個良夜。

……

“帕爾默的代號要叫什麽?”

有人大聲地起哄:“媽媽。因為他總是看顧我們所有人。”

十九歲的尤金毫不介意地聳聳肩:“我沒意見,只要你們出任務的時候叫得出來就行。”

6號的聲音從旁認真而突兀地插進來:“我不要這麽叫你。那很奇怪。”

“反對無效!”“我的好媽媽,給我烤個櫻桃派吧!”“行行好,我想要零用錢!”

——那是他們進入軍校的第一年。他和他守門人的隊員一人未缺,坐在寬敞的教室裏,嘻笑著為彼此決定要刻在軍牌上的代號。這樣的玩鬧結束於女將的出現,她自眾人身後現身,很自然地接了一句:“我勸你仔細想想,比起叫媽媽,不如叫TheGuardian。”

尤金轉過頭看著她。

“這可以指你是這群傻子的監護人,也可以指你是隊伍的守護者。”三十多歲的帕特麗夏諾爾斯這麽解釋著,讓尤金很快便欣然地接受了這個提議。

……是在和女將一起走出教室時,走在他身前的老師才又一次向他提起:“在生養我的村子裏,這曾是我的外號。”

他的老師沒有回頭,尤金對著她的背影,意外地挑了挑眉。

“作為獨一人的守衛,你要成為最先頭的保障,”女將的話語一字一頓,“和最後的防線。”

……

聯盟歷719年9月15日,血色聯合撒格朗於火靈節當日,於其主城及首都星,對參加祭典的本國平民和聯盟遊客進行了無差別屠/殺。經預估,在此次暴/行中喪生的受害者人數在70至130萬。其中,僅有夏塔斯一城泄露出當日暴/行的影像,並勘錄幸存者口證。

9月16日,血色聯合撒格朗對星際聯盟維爾多昂發動閃電戰。位於聯盟冗防一線衛城星首當其沖,邊境駐軍在全數集結前即被敵軍擊穿。鄰衛冥城星總督攜親衛及志願軍馳援衛城星,艦隊於中途被伏擊,總督本人及艦上軍士全員犧牲。

同一日,衛城星首都城市新雅典,冥城星首都城市厄珥加陷落。撒格朗特種機甲隊“血獅子”在降落後,以變異後的肉身進行屠城,並在此後對兩城使用了對地武器。兩地合計,聯盟平民僅死亡人數便逾250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