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第2/3頁)

他們互相望著彼此。

——黑發和金發。看起來像是炎夏和寒冬的膚色。眼睛裏的陽光和冰河。

他們如此不同,仿佛來自兩個最極端的世界,互相吸引,卻最終難以融合。

尤金低下頭,垂著眼睛,笑了一下。

他轉過頭,看向了一旁即將準備就緒的舞台。肖無聲地站到了他的身邊,將他從後抱著。

“尤金。”

有人叫了尤金的名字,是同為戰鬥員的盧卡斯。尤金以被抱著的姿勢看過去,臉色很平靜,沒有任何尷尬或者不適的神色。

看著對方似乎是有任務上的事情要做交代,尤金這才推開了肖的手臂,走向了盧卡斯的方向。在他身後,肖說了一句“我在這裏等你。”

尤金和盧卡斯去往了另一邊,肖則收回了視線。

肖的外形在裂流艦上實屬顯眼,但除了尤金和邁爾斯,沒有人能真的向他靠近。在他和尤金一同出現時,這個生化人像是遵循著軌道的衛星,安靜地隱藏在尤金的影子裏,無聲無息。現在他獨自一人站著,存在感卻忽然鮮明起來——他如此精致又冷清,也因此格格不入,無處可去,像是要被潮汐力撕碎成漫天的星輝。

這樣的肖,在毫無自覺的時候,也吸引了他人的注意。

……在慶祝“真實”的藏夏節,年輕的男女被鼓勵著,向他們傾慕的人吐出愛意。在裂流艦上,這樣的習俗變得愈發的直截了當。

在肖的面前,不知何時站了一位他並不熟識的女性。生化人思考了一瞬,想起了對方的名字。

這是在上次的任務裏和他有一面之交的運輸官。她約莫二十中旬,面貌和身材都是平平,但是眼神很亮,坦蕩而有力。

女人叫了肖的名字,然後問他:“你和尤金是戀人嗎?”

肖笑了笑。

在仿佛沒有止息的痛楚之上,這是沒有預料,突然其來,捅向他胸口的一把尖刀。

“……不是。”

“那你願意考慮成為我的pair嗎?”女人的聲音不大,但是很堅定。

真好啊。

肖這麽想著。

她能夠這麽輕易地說出自己的欲/求。

……我好羨慕她。

這樣想著,他溫和地給出了自己的拒絕。

“抱歉。我沒有能力回應你的感情。”

女人露出了遺憾的表情,眼神裏帶了一些討人喜歡的,直白的難過。

“這樣啊。謝謝你這麽直接的回應我。”

她這麽說著,對肖笑了一下,又再次離開了。回到一個人的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到一個愈發角落的位置,倚坐在高腳椅上,擡眼看向了高聳的天頂。

藏夏節……每個人都能坦誠的節日嗎。

面對著滿眼溫暖的燭光,肖閉上了眼睛。

……尤金站在他身旁不遠處,回想著他說的那句“沒有能力。”

肖果真從來都不會說謊。

不知道為什麽,尤金開始覺得自己越來越難受,甚至逐漸變得難以呼吸。那並不是哀愁,心碎,難過,諸如此類軟弱的情緒——更像是他把一個秘密藏了太久,被他壓抑在喉嚨的句子變成了被困的野獸,正用爪子從內掏空著他的身體,要扯開他的胸膛,從中迫不及待地掙脫出來。

在難以忍耐的緘默中,他想要大聲地呼喊,用力地呼吸。

這樣的感受讓他覺得頭腦缺氧,無法站立。

在這個時候,在一旁臨時搭建的舞台上,開演了令人滿是歡笑的歌舞劇。

絢麗的光影,喝彩的聲音。在眾人都望向舞台中央的時候,尤金唯獨看向了角落裏,看上去無比孤獨的肖。

……

肖開始覺得有些冷。

尤金沒有回來。

他的目光快速地在人群中搜尋,卻依舊沒有找到他想要找的身影。

他把尤金弄丟了嗎?為什麽他還不回來?

他怎麽也找不到他。

歌舞劇還沒有落幕,肖卻已經起了身,開始在人群中移動著

然後他擡起頭,看見了在一片熄了燈的房間裏,那獨一盞的,昏黃的光亮。

……

肖緩步走向了兩人的房間,慢慢遠離了身後的喧囂。中庭的響動越鮮明,就襯得面前的一方空間越安靜。

曖昧的燈光裏,彌漫著溫熱的酒精氣息。

尤金低著頭坐在床邊,腳邊擺著一瓶空了三分之一的威士忌。看到肖的身影出現在門邊,他終於緩緩地擡起了頭。

在黯淡的燈光裏,肖只能看見尤金的眼底有些發紅。然而對方身上帶著酒氣的熱意如此強烈,就算隔著如此的距離,肖也能感受得分明。

在此刻,尤金的眼神仿佛是一個下定決心踏上絕路的人。

用左手撐著床鋪,尤金讓自己起了身。像是害怕自己的步伐不穩,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最終在離肖的身前還有半臂的距離停了下來。

在肖的眼前,尤金的喉結上下一下,擡起手,緩慢地解開了白色襯衫最上方的三顆紐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