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3頁)

“這……當然沒問題。”迪特裏希因為這突然的邀約而開心得手足無措,反應過來之後,露出了一個孩子般的笑容:“還是你喜歡的那個牌子,不加冰對嗎?”

尤金點了點頭,然後走上了通往樓上的階梯。

明明是日頭正好的時間,華美而寬敞的主臥卻是昏暗的一片。厚重的床簾拉上了大半,陽光從間隔處射了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了近乎於刺眼的一條光帶。阿爾寧夫人坐在一張軟榻上,正從窗簾的縫隙中看著窗外,膝上在夏日裏也蓋著厚厚的一條毯子。

“母親。”尤金來到婦人的身前,拉過一張天鵝絨面的矮凳坐下了。

婦人緩緩地回過頭來。

“你已經很久沒來看我了。”

尤金低下頭,看了看身前的雙手:“很抱歉。”

一室沉默。

“但是我不來看您的話,您也完全不會來聯系我呢。”尤金笑了笑。

婦人看了看他,又把頭扭向了窗外。

“可能是因為我沒有什麽能對你說的話吧。”

“……也是。”

這母子二人間的氣氛格外的冷硬,就仿佛是一對陌生人一般。然而對話雖然艱澀,兩個人卻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互動。仿佛例行公事一般,尤金訊問了對方的生活起居,卻沒有提及任何關於自己的事情。

末了,看到婦人變得越來越沉默,尤金站起了身。

“我要走了,母親。”

這句話微妙地觸動了軟榻上的女人。她回過頭來,眉頭微微蹙著:“……你要去哪裏?”

尤金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這個女人——她摻了銀絲的棕色卷發,瘦削的臉龐,在陰影裏看起來像是黑色的眼眸,和他三十多年的人生中,鮮少看到笑意的唇角。

他認真地看著她,看著有她存在的這個場景,像是在看一副黯淡無光的油畫。

“祝您健康安好。”

他這麽說著,轉身踏回了臥室門外有陽光的走廊上。

迪特裏希正在門口候著,見他出來,急忙將手上裝著琥珀色液體的水晶矮杯遞了過來。尤金看了看杯壁上面凝結了的水珠,知道迪特裏希一定早早地備好了酒等著他。

兄弟兩人一起去了庭院裏坐下。夏日的風輕輕吹過,黑發的男人坐在年輕的貴族面前,耐心地聽著對方所講的每一件雜事。

時間飛快地過去,迪特裏希剛剛聊完他之前新買的那批馬駒,正想拿起酒杯潤潤嗓子,卻發現尤金在分外溫柔地看著他。

這讓他的心臟微微地蜷縮一下。明明是被陽光普照的感覺,他卻止不住地恐慌起來。

仿佛要驗證他的預感,尤金放下了手中的酒盞,對著他笑了一下:“肖還在等我,我要先走了。”

迪特裏希慌忙地向前探出手去:“不……留下來吃午餐吧?他……你讓他來也可以的……”

他的兄長向他伸出手,手掌落在他的發頂,輕輕地抓亂了他的頭發:“保重,迪德。別總是讓媽媽擔心。”

……

在阿爾寧宅邸的大門外,肖還保持著尤金離開時一樣的姿勢。

“久等了。”尤金深吸了一口氣,“我們去看白塔吧。不過在那之前,我要順路去個地方。”

去往白塔的路正好經過羅斯柴爾德家。尤金特地在那裏停了停,因為約書亞不在家,他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個盒子,交給了對方的管家。

在那之後,兩個人慢慢走到了白塔前。

相對於這座建築的高度來說,它的占地面積並不大。從遠處看,直直插/入雲霄的塔身顯得過分纖細,似乎能被暴風瞬間摧折。

在距離白塔數百米的地方,有一圈透明的屏障將塔身嚴密地包覆在內。在被行人試著觸碰的時候,屏障的接觸面會微微地凹陷下去,顯露出些許電子晶體的紋路。旁觀者這才能窺見屏障的輪廓,卻無法判斷這屏障究竟延展到了什麽地方。因為這個原因,尤金和肖也將腳步停在了幾百米之外,沒有再進一步。

大概是因為整個白塔區域都極為清凈肅穆,前來觀摩白塔的觀光客雖然很多,卻依然保持了安靜的氛圍,互相只用很小的聲音交談著,並不吵鬧。

兩個人靜靜地擡著頭看了一會兒,肖聽見尤金問他:“你為什麽會想來看這個?”

“我不知道。”肖誠實地回答。“但是我很想去塔頂看看。”

“誰不是呢?大家都覺得那裏的風景一定很好。”尤金低低地說著。“但是有些東西,還是不要看比較好。”

肖轉過頭看著尤金:“白塔的上面有什麽?”

尤金回過頭,很平靜地回看著他。

“一個遺產。”

……遺產。legacy。

這個詞可以覆蓋的意思實在太寬泛,可以指代所有過去遺留下來的有價值的東西。如果說白塔是前人留給現人的文化遺產也完全說得過去,但是肖所問的,是白塔之上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