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2頁)

“你知道接近‘遺產‘意味著什麽嗎?”尤金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壓抑著自己想擊碎什麽東西的沖動:“你母親和我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卷進來的,但是你明明有選擇。”

“我既然想接近聯盟保守得最好的秘密,就有為了這份好奇心付出代價的決心。”薇諾娜直視著尤金的眼睛,“我倒是想問你,如果你已經知道了角鬥的真相,為什麽又要再一次踏上角鬥場?”

尤金不可能也沒有理由向薇諾娜解釋自己的計劃。他閉了閉眼睛,極力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你母親根本沒有讓你來參加角鬥,對嗎?相反,她應該強烈地阻撓過你。”

薇諾娜笑了。她的笑容裏充滿了那種少年人才有的固執,不管不顧,不留退路。

“我已經是成年人了,不需要別人來替我做決定。你要是真的像你表現的那麽擔心我,不如就此退賽吧。”

尤金看著她,薇諾娜的目光也如一柄利劍般回看過來。這個女孩果真像極了她的母親,性格看上去明明並不昭彰,卻偏偏在做出決定之後,死都不會回頭。

對視了許久之後,尤金仿佛是落敗了一般微微低下頭,整個人的氣勢瞬間消散了幹凈,連背脊都彎下去了一些。

然後他緩慢地伸出手,在薇諾娜的發頂上拍了拍。

“你以前明明那麽小的。”尤金笑了,“……時間過得太快了。”

薇諾娜怔住了。尤金看向她的眼神裏看似寬慰,偏偏又夾雜著了些許的酸楚。

是那種年長者看著長大了的孩子的眼神。

“場上見吧。”尤金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大步地離開了。

留下薇諾娜在原地,讓笑容慢慢地回落了。到最後她扁了扁嘴,垂下眼睛,微微地紅了眼眶。

……她能夠記得尤金,是因為自己以前被親衛弄丟的時候,這個人第一個找到了自己。在衛隊長大呼小叫著集結人力的時候,這個人趴在了地上,保持著她的視線高度,慢慢走過了她可能去的道路。到最後,尤金在成人的視線盲點裏發現了自己,把她扛在了肩上。

她能夠“騎大馬”的時候並不多,但是回想起來,總會覺得那時的自己很幸福。

……

尤金一個人走在暮色中,已經完全明白了女將安排名單的用意。那不是對他的逼迫,更像是一個母親放下了尊嚴的請求——她是在不擇一切手段地阻止她的孩子靠近“遺產”。而尤金,是唯一一個有動機也有能力在不殺死薇諾娜的前提下擊敗她的人。

她在阻止薇諾娜走向一條注定會後悔的道路,就像當年她試圖阻止尤金一樣。

——“尤金,答應我,不要接近那個‘遺產’,不要向它許願。”

尤金沒有聽從她的勸誡,所以到了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最重要的人死在眼前。

經歷過這些的人,不會想讓別人重復自己的錯誤。

在冷靜下來之後,尤金又回想了一遍和薇諾娜的對話。關於這女孩得到“遺產”消息的途徑,他直覺很有問題。畢竟真正了解“遺產”內情的人除了三將之外,只有他們的秘密部隊,這看起來更像是個帶著惡意的陰謀。

而尤金沒有忘記他之前是如何被騙的。

……

“將軍,尤金給我來了信,讓我轉告您,‘他答應你’。”

約書亞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困惑,但還是忠實地傳達了消息。

披著將軍大氅的女人沉默了一瞬,然後平靜地回復了一句:“請向他轉告我的感謝。”

然後她將高背椅調轉了方向,在約書亞看不到的地方,無聲地長出了一口氣。

……

是夜,科爾諾瓦,尤金的公寓。

肖看著面前那個沒鎖好的鐵箱,陷入了一種怪異的掙紮中去。

他只是偶然從書房的門口經過而已,隨便往房間內看了一眼,便再湊巧不過地發現這箱子的蓋子開了縫。跟尤金相處了這麽些時日,他非常知道這個箱子的重要性;他不止一次地看見尤金從這裏拿出過缺了標簽的威士忌,用油紙包裝著的煙草,甚至是絕了版的重型摩托雜志。

這個箱子裏,似乎裝滿了尤金喜愛又寶貝的東西。

作為戀人型號的生化人,他深知窺探主人的隱私是被嚴行禁絕的行為;然而又因為尤金不是他的主人,這個禁制並不會強制的觸發。

所以他想要伸出手去的話,沒有什麽東西能夠阻止他。

肖內心的鬥爭終結於變成午夜的瞬間。又一天過去了,尤金如果在下一場落敗,肖的所有記憶和感情都會在那一天終結。在這些尤金偷來給他的時日裏,不管再怎麽醜陋卑微,他都想自私的再了解這個人一些。

對不起,尤金。肖這麽想著,彎下腰去,打開了那個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