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岑羽也是來了才知道——

不拒山不僅是天地大戰之後的世間枯骨所聚, 亦是白虎神在天界劈開一個虛空,為當年戰後無家可歸的將領們造的一方容身之所。

又因那些早古時的將領們大多生於鴻蒙初判、日月不分之時,還留著居山挖洞的生活習性, 白虎神便將這容身之所的一大半造成了山林的模樣。

才因此被天界叫做不拒山。

滄海桑田,鬥轉星移,如今的不拒山不止有山, 還有城池數座、良田萬頃, 亦有巍峨雄偉的宮殿,灼灼曼妙的湖光。

仿若世外桃源。

而這處虛空的時間是停滯的,沙漏不滴, 流光駐足, 當初無處可去的將領們進入此地後,安居樂業地生活到了如今。

又因與外界隔絕,既不受紅塵渲染,亦不被天界教條束縛, 本心依舊。

像金護這般的, 在白虎神身邊謀了一個正經差事,偶爾與外界往來, 才知道不拒山是不拒山,天界是天界,見了天界的人,就得端該端的禮。

這趟龍神來, 他看似事事周到, 按著禮數有模有樣地恭迎,實則本性難移, 一張口便是個怎麽都掩蓋不去的大老粗。

就差跟滄沉勾肩搭背:嘿, 頭兒, 好久不見了嘿。

特意從不拒山的宮殿裏跟過來盯梢、就怕出差池的仙官:……

慘不忍睹。

萬幸該走的禮也都順順利利地走完了。

岑羽上車後,不拒山迎人的方陣圍著龍神一行人,敲鑼打鼓地往回走。

他們身後,天界西北角半空撕開的一道口子緩緩合上。

鼓鑼漸歇,紅霞散盡。

不多久,只余下厚重的白色騰雲。

岑羽坐在紗幔圍攏的車輦裏,人有點方。

金護那一聲大嫂,差點把他雷死。

他是給龍族孵下倆崽子沒錯,但這誤解也太深了吧。

可當時的場合不容他多做辯解,尤其金護那般的正式又殷切,還是在人前,當著那麽多人的面,他只能趕鴨子上架似的被扶著登上了車。

上車後,他慢慢回過點味兒:不好。剛剛不吭聲,默認一樣,以後更不好解釋了。

確實如此——

岑羽上車後,大部隊啟程,金護一面滿臉嚴肅地挪去龍神旁邊,一邊傳音回不拒山。

“操!你們猜猜老子剛剛見到誰了!?”

“咱頭兒的相好!”

“還帶倆龍崽,一條白的,一條赤的,公母雙全!”

“酸死老子了!”

“頭兒這是什麽本事,天天在凡間睡大覺也能討個又俊又能孵的媳婦兒?俺怎麽沒他這麽好的命。”

……

對面有個年邁的嗓子傳音回他:“胡鬧!什麽相好、媳婦兒!?你去接人,又是第一次見,他既是滄沉的枕邊人,你理當叫一聲嫂子!”

金護:“俺叫啦!嫂子還應我了!”

岑羽若是知道,必然要哭笑不得。

他沒應,他就是被扶著上車之後,禮貌地點了點頭。

他點頭是示意感謝,不是認下那聲嫂子。

但金護一個開化不全的早古期虎獸怎麽能理解這些,他想:我喊人了,人也理我了,還點頭了,頭兒又在旁邊看著聽著,這不就是嫂子麽。

嫂子長得俊,還能孵動龍族那些石頭似的蛋,真好啊,嘿嘿。

金護踩著雲蹭到了滄沉身邊,傻笑了兩聲,傻笑完對上滄沉轉頭看過來的目光。

金護:“頭兒。”

滄沉掃了他一眼。

這一眼不似在天界時的古水無波,多少有了些神采,雖然肉眼上看著還是平靜淡漠的。

且這一眼明顯是對著認識的人,眼風下隱隱還有信手拈來的警告:老實些。

金護嘿嘿笑,騰著雲跟在滄沉身後,擡手掩唇:“大家知道頭兒要來,還要住些日子,高興壞了。昨天一天什麽都沒幹,全在騰地方打掃。”

“狐老知道倆娃也要跟來,還給連夜劈竹子、引泉水,造了一個龍崽玩樂的小園子。”

“就是不知道我們那兒大嫂能不能住得慣。”

失誤了,沒想到頭兒找的媳婦兒這麽細皮嫩肉,也真的跟傳聞說的那般,身上沒有半絲法力。

他們那邊的山,白日都好,夜裏會有些涼,別回頭住兩天給他住病了,那這罪過就太大了。

金護再傳音:“趕緊的,東邊那塊兒的什麽樹啊竹子的全劈了,別擋了洞門口的光。”

“雲被一條不夠,趕緊去老大宮裏再拿幾條。”

“什麽叫弱?這叫矜貴!”

矜貴的岑羽坐著車輦跟著大部隊抵達了不拒山。

還真是座蒼郁繁茂的山,住的地方是在山林間鑿開搭建的一個個洞穴。

岑羽下車後,金護一直說什麽怠慢、怕他覺得陰冷住不慣,岑羽卻覺得挺好的,這有什麽住不慣的,他又不是非宮殿金屋不可。

何況小球和寶妹明顯更喜歡這兒,一下車就甩了尾巴在林子裏到處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