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像。

長相並不相似, 但整個人的感覺尤其是這副神態讓鄔希仿佛看到了當年的季澤。

坐在最後排的角落,不與任何人交流,身上看不到一點活著的氣息。無論班級是安靜還是熱鬧都與他無關, 沒有同學願意看他,偶爾掃過一眼,也要露出嫌惡表情。

鄔希忍不住盯著他看得久了點,對著花名冊的照片找到名字:賀溪。前排忽然有個吊兒郎當的男同學發出嗤笑, “別看了小老師, 那就一叫花子, 您長那麽漂亮, 看他多臟眼睛。”

說話聲沒有一點收斂,雖然談不上哄堂大笑,但也有不少人嘻嘻哈哈點頭附和。鄔希眉頭緊蹙看向旁邊的美術老師, 老師是個中年大叔,自顧自念叨著課本內容, 根本不管課堂紀律。

整個初二總共八個班級,三班是整體成績最差的, 甚至還出過學生毆打老師並用刀捅傷老師的極惡劣事件, 在那之後稍微有點上進心的學生都紛紛轉學轉班,老師也很多都跳槽, 原本升學率數一數二的學校口碑一落千丈,留下的盡是些小混混,或是自暴自棄家裏也不管的孩子。

來上課之前美術老師就提醒過鄔希注意安全, 他們又不是做班主任的,犯不著為了“負責任”擔巨大的風險。現在的初中生長得又高又壯, 心智不成熟, 做事只憑沖動, 能不招惹就不招惹,最好上完課就走。

並非沒有注意到鄔希的目光,但美術老師不想管事,能做到的最大程度就是起身在黑板上布置畫畫任務,試圖調動課堂氣氛扭轉話題。

但不良少年並不會因此而收斂,相反,老師越不搭理,他們越蹬鼻子上臉,幾個人囂張地在教室裏亂竄,有一個一屁股坐在賀溪的桌子上,其他幾個就把他連人帶桌子從後門推到外面,尤嫌不夠,還把賀溪從凳子上甩到地上,拎著凳子腿就丟出去。

賀溪跌坐在地也不動彈,面無表情,沒有爬起來的意思,前排那個男生就拍著手放聲大笑,“快快,誰給他前面擺個破碗,叫花子開始要飯了!”

“哎老師,咱今天就畫叫花子要飯圖吧,你在黑板上給我們畫一個,今天這黑板就不擦了!”

冷不防看到鄔希走下講台,笑聲頓時收斂,前排的男生盯著鄔希眼神直勾勾發亮。是個人就很難不喜歡漂亮事物,尤其是剛剛開竅,躁動與荷爾蒙最多也最無處宣泄的青春期少年。

鄔希長得不女氣,但只要足夠漂亮就能讓人忽視性別。愣頭小子見慣了腦門發亮的中年大叔和頭發半白半染的女老師,哪見過這麽年輕的小老師,牟足了勁兒想吸引實習老師注意,像要開屏的孔雀。

欺負人在他們看來是沒有錯的,甚至還很帥。

所以當看到鄔希將賀溪從地上拽起來,又親自搬回桌凳時,整間教室頃刻間鴉雀無聲。幾個動手的不良少年臉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掛不住,磨著牙點顆煙抽,把教室當成吸煙區,校規在他們眼裏連個屁都不如。

鄔希就站在後面沒回講台,跟美術老師點頭示意,“不好意思張老師,可以繼續上課了,我在後面聽。”

美術老師擔心的狀況並沒有出現,那些不良少年出奇地沒有反彈,竟然給了鄔希面子,後半節課都安安生生沒有搞事。但他還是出了一身虛汗,回到辦公室邊喝茶補水邊嘆氣,“不是提醒過你了嗎,別管那個閑事,咱們這樣安分的人惹不起他們,小孩根本不懂事,莽起來什麽都不顧。”

“那個賀溪,早先也不是沒有老師想幫助他,但他精神不太正常,可能是隨他媽了,好言好語說話不理人,溝通很困難,還偷過老師的錢包。”

從美術老師口中鄔希才知道這男孩是單親家庭,家裏很窮,爸爸是農民工,媽是個傻子早就沒了,聽描述這小孩好像有點自閉症。

“說句不好聽的,那些小孩說的也沒錯,他那邋裏邋遢的樣和叫花子真沒區別,手腳不幹凈,那次偷東西學校約談他爸爸,他爸到學校把他一頓毒打,到後來還得學校拉架,給他送去醫院,要不然都容易出人命。”

張老師的語氣不無鄙夷,鄔希聽得渾身一陣陣發冷。

“走,我帶你去食堂吃飯”,絮絮叨叨了一會兒,美術老師擺手表示不說那些糟心的,中午是休息時間。

“謝謝張老師,我不去食堂”,鄔希擡手指著窗戶能看到的對面大廈,嘴唇微抿,“我去找我男朋友。”

張老師聞言一愣,先是撓著腦袋產生自我懷疑。難道他這一上午都沒弄清楚這小孩的性別?雖然長得像男人說話聲也像男人,但其實是女孩子?

不對啊,他趕緊甩甩頭把荒謬的念頭甩出去。想清楚之後不由得咋舌。現在的孩子真的什麽都敢說,連同性戀都不作遮掩了,放在以前哪敢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