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主人朝狗招手,狗沒辦法拒絕。所以秦璟澤像被扼住咽喉牽著走,一步步匍匐到鄔希身前。

這裏是辦公室,但一身西裝革履的男人跪在地上,將頭埋在鄔希頸窩,抖得像一條終於找到家的棄犬。

沒有人說話,房間裏只有兩道劇烈的粗喘。鄔希狠狠抱住懷中的腦袋,動作粗暴抓扯秦璟澤的頭發迫使他擡起頭。這一次沒有主動親上去,而要等待秦璟澤來親他。

離得很近,他已經聞到了濃郁的薄荷糖味。氣息一瞬間放大,侵城略地。

秦璟澤拋棄了一切技巧,極具攻擊性,犬齒叼住唇瓣廝磨,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鄔希。

薄荷糖還是很辣,鄔希眼眶含淚,鼻間撲滿熟悉氣息,驅使他自虐般索求這種炙熱疼痛。痛苦的愛情是燎原烈火,可他也情願奔向火海。

他站直身體,男人喉嚨裏就發出野獸般的嗚咽,馴服又虔誠地擡起頭仰望。

鄔希踢他一腳,他也不躲,鄔希就冷笑,“怎麽不跑了?”

落荒而逃的狗要抓回來,打一頓,然後順毛撫摸,告訴它它被深愛著。他說過很多次愛,可是秦璟澤很難相信,傷痕累累的靈魂對一切美好都充滿不信任,所以寧願辜負愛意。

“沙漠裏有只供一人喝的水,我和你在裏面,只能活一個人,你會把水給我”,鄔希語氣平靜。

故事很荒謬,但結果不需要任何懷疑,秦璟澤一定會把水給他,讓他獨自活下去。哪怕生不如死,也是活。

像是壓抑許久的情緒一瞬間暴動,鄔希喘了數息,忽而語調高揚,“就算你把水給我,我也會倒掉,倒進沙子裏,你他媽別想甩掉我!”

“跟我在沙漠裏做吧,秦瓃澤。”

生命要被他們用來狂歡,抵死纏綿。不需要那點水的殘酷滋潤,他們寧願忍受烈日燒灼,死在一起的時候,沒有人能把他們分開。

對付瘋狗的辦法,就是比他更瘋。

皎皎明月猛然迸發出比太陽更高的溫度,秦璟澤怔怔凝視鄔希,心神劇震。

“去給我買牛奶”,鄔希又踢他一腳讓他回神,哼了一聲,“才不喝你的,想得美,這一個月你都不準弄出來。”

秦瓃澤垂眸。

他早有心理準備,沒有絲毫意見,不打算反抗。

樓下就有便利店,助理剛剛找到那個牌子的牛奶,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先他一步拿起一盒,順著胳膊方向看過去,嚇得他好懸沒跳起來,“老,老板!”

“辛苦你了”,秦瓃澤朝他點點頭。

助理受寵若驚,連連擺手說不辛苦,但是當回到原來那個帶休息間的辦公室門口站大崗時,他面無表情心如死灰,渾身寫滿了萎靡。

他是辛苦,真的太辛苦了。

休息間卻並沒有太過分的響動傳出,鄔希一條腿搭在秦璟澤後背上,能感受到脊背上不平整的疤痕。他掙紮起身要去觸摸那些疤痕,但沒摸到就半路受阻,且沒兩秒就徹底忘掉了自己要說什麽。

秦璟澤的腦袋動了又動,過一會兒又被鄔希扯著頭發拽起來,手上的力度並不大,完全失去了剛才發火時的力氣。鄔希眼睛紅得像兔子,“不準咽。”

喉結滾動到一半,他勉強停住,但也不吐出來,就盯著鄔希,滿眼寫滿渴求。

渴求鄔希。

以至於別人覺得是侮辱的東西,於他而言是賞賜。

與他靜靜對視數秒,鄔希拗不過他那種眼神,不輕不重在他臉上拍了幾巴掌,“行了,給你。”

捏著盒牛奶靠在床頭慢吞吞喝,他視線離不開秦璟澤,目光落在秦璟澤後背那大片的刺青上,狼的獠牙之間咬著脆弱玫瑰,但沒有一片花瓣破碎,尖利犬齒小心翼翼地繞過枝莖,玫瑰在如烈火般怒放。

鄔希松開吸管舔掉蹦出來的幾滴奶珠,想起舊事,“初中的時候你送過我一枝玫瑰。”

花遞到他掌心還有些暖融溫度,帶著少年汗水的潮氣。那朵花他不知是季澤怎樣艱難得來的,但凋謝很快,花瓣已經幹枯,至今還保存在他的小箱子裏。

“你愛我,秦璟澤”,鄔希湊過去擁住男人脊背,指尖輕觸刺青上的鮮紅。

“那個就是愛。”

刺青才是真正的玫瑰,和鴿血紅Blossom一樣不會凋謝。Blossom是盛開。

走過漫長冬日,見到秦璟澤他才真正活過來。

一盒奶喝完,睡意也徹底沒了,鄔希側身躺著,用手撐住腦袋,思考了很久要怎麽把秦璟熙的事跟秦璟澤說。

和一個過於敏感的病人溝通勢必要字斟句酌,這次發病就是因為說錯話引起,人不能在一個坑裏摔倒兩次。

被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秦璟澤始終非常平靜。大部分人不能接受這種時刻凝視的目光,但若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暴露在愛人的關注之下,只會感到無比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