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屋外落雪簌簌, 鳳凰火將三人的身影映在了墻上,稚兒模樣的那個膽還挺肥,明明一臉病容,面色也冰冷得很, 可卻皺著眉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

撼竹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她被這禁制震得險些七竅流血, 如今虛弱地倒在地上,壓根制止不住長應朝渚幽走近的腳步。

她已能萬分肯定,這龍確實有點問題,明明病弱得像是要死了一樣,卻像是天不怕地不怕一般。

但顯然長應有這底氣,誰讓她生來便是神裔,又詭秘莫測,輕而易舉就破得了這凜冽可怖的禁制。不像她, 就這麽撞一下還躺地上去了。

渚幽默不作聲地看了長應好一會,興許是被方才主峰上那聲龍吟震了耳朵的緣故,一時連腦子也糊了, 昏昏沉沉地想著, 這龍究竟是想她回來, 還只是想取她的靈力。

“你說什麽?”她頭一垂, 看向那走至身前的稚兒, 眸光直往對方的雙腿上打轉。

這雙小短腿還真的沒在打顫了。

“要……”長應話還未說完就被撼竹打斷了。

撼竹頗為緊張地道:“要您回來……”神色極其鄭重。

渚幽心說,若是以後長應被帶回了天界, 再回想自己曾說過的話, 別的不要,偏想要一個魔,豈不得羞憤至死。

長應如今並未有羞憤之心, 還冷著臉走近,伸出細嫩的五指握住了渚幽垂在身側的手,然後長長舒了一口氣。

一只手握上了還不成,另一只手也握了上來,將渚幽素白的五指緊緊攥著,像是握著什麽手爐一般。

可不就是手爐麽,在長應那柔弱無骨的雙手抓上來的時候,渚幽被凍得一個激靈,登時覺得自己的五指像是插進了冰窖裏,饒是她有鳳凰火護體,也略微哆嗦了一下。

這可太涼了,哪像是活物的手,當真比埋在冰裏的屍骸更涼。

長應抓了她的手,還努了努嘴,似乎不滿撼竹擅自加上的兩字,冷面無情地重復了一遍:“要你……”

那虛弱的身子隨即還貼了過來,身量尚不及她腰高,牽她的手時還得高擡手臂。

“你當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渚幽朝那圓木桌偏了半步,坐在了鼓凳上。

她想不通世上怎會有如此孱弱的神裔,話說得霸道,嗓音卻是軟的,甚似撒嬌。

就連她坐下後,長應也仍握著她的手,哪像是知道什麽要不要的,不過是貪戀鳳凰火的暖意。

屋裏先前她留下的那幾簇丹紅的鳳凰火仍在燒著,任窗縫外擠進來的風再怎麽吹刮也未被撼動。

這麽幾簇火,已能讓這屋子熱得像是生了地龍,可偏偏長應身上仍舊涼得不得了。

也不知怎麽的,在被緊握著手的時候,她隱隱覺得,長應的身子似乎比她離開前更涼了。

抓著她手的兩只龍爪嫩生生的,還著實軟,像是剛搓好的面團。

“方才怎麽了,忽然發了瘋?”渚幽沒甩開手,回頭朝撼竹抖了一下袖口,撼竹的臉上血跡全無,頓時幹凈了回去。

撼竹連忙爬起身,捂著背疼得輕輕抽著氣,打量著自家尊主的臉色,一邊小心翼翼地說:“她方才渾身顫抖不已,忽然就睜了眼,那眼一睜就把我嚇著了,瞪得老大,雙眼還金燦燦的,目光冷得像是起了殺心一樣。”

長應抓著渚幽的手,聽了撼竹這話後也沒半點反應,就跟話裏的人不是她。

她一雙眼顏色已然黯淡,就連瞳仁也是圓溜溜的,不是龍瞳的模樣。

“松手……”渚幽抽了抽手,雖沒用什麽勁,可一時竟沒扯出來,也不知這小丫頭哪長了這麽大的力氣。

長應沒松,甚至還握得更緊了,孱弱的身子虛虛倚著她,姿態嬌得很,可神情卻十分漠然。

“松開……”渚幽又抽了抽手,不想動粗,只怕一動手就要出龍命。

長應微微抿起的唇這才松開了一條縫,吝嗇地擠出點兒字音,“我好冷……”

渚幽被這麽個幼小的稚兒偎依著,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連雙目都迷蒙了起來。

她心生疑慮,任長應抓著一只手。擡起了另一只胳膊,將素白的食指抵在了長應的眉心。

眉心裏是識海,亦是魂思,但凡是個修士,就不會讓人輕易觸碰自己的眉心。

渚幽想一查究竟,看看這龍究竟經歷過什麽。

長應動也未動,定定站著讓她的手指抵在了自己的眉心上,甚至還微微仰頭,迎上去一些。

太乖了,她頭一仰,雙目還不由自主地半闔起,冰冷的眸光收斂著。

一縷靈力自渚幽素白的指尖淌出,如銀魚一般,遊進了長應的識海。

那一瞬,渚幽的神情變得很是古怪,似是看見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東西。

撼竹沒敢吱聲,又打量了長應一眼。長應如今倒是乖順,可誰知她會不會忽然又瘋了,一個不舒服就變得煞氣騰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