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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普面條做得真不錯,比我做的好多了。”朱朝陽手裏捧著一碗面條。

“是的,以前在孤兒院,她經常幫阿姨做飯。”丁浩道。

普普面無表情地坐在一旁,很小口地吃著面條,咬得很細致,從頭到尾沒說過幾句話,似乎一點都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看著她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朱朝陽試圖去討好她:“普普,你吃這麽點面條就夠了嗎?”

“嗯,夠了。”普普很平靜地應一句。

丁浩瞧了她一眼,替她解釋:“她一直吃很少的。現在又是中午,天氣太熱,我都沒什麽胃口了。”他嘴裏雖說沒胃口,可朱朝陽明明看著他已經捧起第三碗了。

“那麽……普普,你家裏也是同樣的原因,你才到了孤兒院的?”

丁浩替她回答:“當然了,我們這個孤兒院裏都是沒有第一監護人,其他監護人不要的,哈哈,我們這樣的小孩全國有一百多個。”

“哦,”看著丁浩開朗的神情,朱朝陽很難想象如果自己也是這樣的經歷,是否能這麽笑著說出來,仿佛在說別人無關緊要的事,他現在和兩人接觸了一陣,已經對他們是殺人犯小孩的身份不太介意了,“嗯……那普普的爸媽是因為什麽原因呢?”

“咯噔”,話音一落,普普的筷子突然掉在了桌子上,她面無表情地凝視著面前的碗。

朱朝陽連忙慌張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普普沒有說話,重新拾起筷子,吸了一口面條。

丁浩故意哈哈一笑,揮著手說:“沒關系的,你是自己人,告訴你也沒關系。對吧,普普?”

普普表情木然,沒有回答。丁浩就當她默認了,聲音垂了下來,嘆口氣:“她爸爸殺了她媽媽和她弟弟,然後她爸爸被抓了,判了死刑。”

“不,我爸沒有殺人!”普普頓時擡起眼,認真地看著丁浩,“我告訴過你,真的,我爸沒有殺人。”

“可是……其他教導員都這麽說。”

“不,他們都不知道。我爸槍斃前一個小時,我見到他,他親口告訴我,他要我相信他,他真的沒有殺了媽媽,雖然他和媽媽不合,會吵架,可是他很愛我,為了我,他不可能殺了媽媽的。”

朱朝陽不解問:“那為什麽警察抓了你爸爸?警察不會抓錯人的。”

“會的,他們就是抓錯人了,他們就是冤枉我爸的!我爸告訴我,警察不讓他睡覺,逼著問了他很多天,他沒辦法才承認殺人的。可他真沒有殺人!那時我七歲,但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我爸跟我說,現在說什麽都來不及了,他只希望我知道,他真的沒有殺媽媽,他永遠愛我,即便他死了,也會一直愛我。”普普的表情很認真,可她卻沒流半點淚,甚至眼眶發紅都沒有。

朱朝陽默然無語。這時,普普又道:“朝陽哥哥,你有相機嗎?”

“相機?做什麽用?”

“我爸說讓我以後有空把我的照片燒給他,讓他看到我在長大,我每年在我爸忌日時,都會拍照片,還寫一封信給他。下個月是我爸爸忌日,可是我今年沒有照片了。”

“這樣啊,”朱朝陽抿抿嘴,“相機我沒有,看來只能去照相館拍一張了。”

“拍照片要多少錢?”丁浩連忙問,他的包丟民政局車上了,他現在必須為身上僅存的一點錢做精打細算的準備。

“大概……十幾塊吧。”朱朝陽也不能確定。

“十幾塊啊……”丁浩皺眉摸進口袋,過了會兒又笑起來,“嗯,照片是一定要拍的,十幾塊,也不貴,呵呵,普普,我有錢的。”

“嗯。”普普朝他點點頭。

吃完面條,三人又開始了聊天。畢竟都是小孩子,彼此熟絡得很快,不似成年人總會有所保留。三人聊著這幾年的經歷,知道朱朝陽成績年級第一,兩人羨慕不已。隨後又聊到丁浩和普普從北京花幾個月時間回到寧市的經歷,看得出,他們倆都不想談這幾個月的事,總之,有很多朱朝陽想象不到的困難和遭遇,他們騙過好心人的錢,也偶爾偷過超市裏的零食。

說到曾偷過東西,朱朝陽原本已經放松的心又開始糾結,再度後悔留兩人住下了。他視線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媽的房間,那裏櫃子裏有幾千現金,待會兒就去把門關了,千萬不要被發現。他打量著丁浩和普普,兩人似乎都沒發覺他的這個想法,遂稍微放下了心。

正聊得開心,家裏電話響了,他跑到媽媽房間接了電話,掛斷後,思索了幾秒,連忙把抽屜裏的現金拿出來,塞到了床頭櫃後面,又找到一根毛線,走出房間時,關上門,同時把毛線壓在門縫上,這樣如果門開過,那麽毛線就會掉到地上,他長了個心眼。

出來後,朱朝陽說:“我爸剛打電話來,讓我現在去他那兒一趟,那麽下午……你們待哪兒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