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刷完碗,兩個人各有心事,所以都沒什麽困意。跟父母打了個招呼,邵鴻錦帶著杜若出去散步。

以鐘樓為中心,東南西北各四條大街,無論順著哪一條走,最終都能看見一面好大好大的墻,兩個“洞”,一個出一個進,這就有了“進城”和“出城”之說。東南西北四堵墻的延伸線相匯,圍起一方土地,就是“舊城“,外邊的土地不管多大,都叫“新城”。

順著城墻走有很多的很有地方特色的小商鋪,其中茶館居多,還有人唱戲,特別熱鬧。

有城墻的地方就有護城河,護城河的四周是新翻修的,路面是切割成大塊的、平整的黃砂巖,道路兩邊是鵝卵石鋪成的,栽種著各式各樣的花草樹木,時不時的還能看到一座拱橋或者假山,周圍有不少居民都聚集在這裏遛狗或者健身,小孩子在假山上爬來爬去的,發出愉悅的喊叫聲。

護城河兩邊的樹上掛著一些彩色的燈泡充當路燈,映在河面上五顏六色的。

“這裏真美。”杜若說道,“我可以想象到它的白天一定是暮鼓晨鐘,安之若素,歲月靜好,波瀾不驚。”

杜若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正站在河邊,看著河面上飄來的紙船,是用彩色的卡紙疊的,慢慢地在河面上飄了幾秒鐘,然後沉了下去。

但是旁邊的幾個孩子依然蹲在河邊努力地疊著,在她們的思維裏,這些紙船就和那些鋼筋鐵板做出來的船只一樣,會飄得很遠。

水面上的色彩斑斕折射在他漆黑的瞳仁裏,一刹那間邵鴻錦有些恍惚,他想問那些命案到底跟你有沒有關系?如果有的話,雙手沾滿鮮血的你,怎麽會有這樣燦爛如花火一般的眼神?

可是邵鴻錦沒說,他覺得不管杜若是不是兇手,在這一刻,都不是詢問的好時機。

“我倒是從來沒有好好看過這裏。”邵鴻錦和她並肩站在河邊,說道,“我習慣了周圍的景色,所以也就忽略了它。之前倒是跟白芷散步到過這裏,她是個像風一樣的女子,她總是腳步匆匆,所以我也就忽略了身邊的風景。”

“我看得出,你非常想念她。”

“很傻是嗎?”

“不。”杜若用一種邵鴻錦無法理解的復雜語氣說道:“當你無法再擁有的時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不要忘記。”

如果連她都忘記了路程是怎麽慘死的,又有誰還會記得?

邵鴻錦不懂她是在什麽樣的心情下說出這句話的,可能連杜若自己也不是全然了解自己,所以兩個人便不再說話,只是靜止在那裏,看著周圍人頭攢動,人聲鼎沸。

幾個男孩子打打鬧鬧地瘋跑過來,鵝卵石的路面並不平整,有一個男孩重重地撞在了杜若的身上,杜若本來就微微前傾的身體沒有保持住平衡,往河裏面栽去。

邵鴻錦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胳膊,用力將他拽了過來,後退了兩步,杜若在他的拉扯下撞進了他的懷裏。

“謝謝。”

杜若從驚魂未定中擡起頭,邵鴻錦低頭看他。

兩個人四目相對,在短暫的沉默之中,邵鴻錦鬼使神差地低下了頭。

這是一個點到即止的吻。

事後邵鴻錦靜下心來思考,他不得不承認,在這個晚上,有那麽一瞬間的,他被杜若迷惑了。

邵鴻錦的吻來的毫無征兆,在杜若完全還沒有辦法給出任何反應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快的幾乎要讓杜若覺得這只是她的一個幻覺,或者只是兩個人的嘴唇無意間的一個摩擦而已。

周圍沒有人注意到這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因為它發生與結束得都太快,也因為大家早已漠然地不會去顧及身邊毫不相識的陌生人。

杜若無意識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發熱的似乎要燒起來的唇瓣,她聽到自己的心劇烈鼓噪的聲音。

邵鴻錦卻好似剛才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面色沉靜地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杜若怔怔地跟著他往回走,思緒卻還沒有辦法沉澱。

她不得不承認,對於剛才的那一吻,她現在沒有任何討厭甚至是不適的感覺,因為它來得太快也太自然了,所以杜若覺得很害怕。

她開始反省自己。

因為這個吻的緣故,她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讓邵鴻錦離得太近了?

她本打算悄無聲息地來,再悄無聲息地走。她沒想過要跟任何人建立什麽非必要的聯系。會把店開在古玩街那種地方,說白了也只是出於“大隱隱於市”這樣的心態罷了。

可是,邵鴻錦卻意外地闖入了,在那個雨天,發現張世宇屍體的日子,他出現在了自己的屋檐下。

也許是因為寂寞吧!杜若想,這個詞從小到大就陪伴著她,就像她的影子一樣。而邵鴻錦意外而又強勢的闖入,才會讓她覺得這樣也不錯,雖然她讓自己內心深處那個黑暗的角落變得更加的不堪,但還是想抓住這一點點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