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街上的風很大,高遠程把下巴埋進衣領,頂著大風走進一家書店。

他經常光顧這裏,特別是在自己倍感孤單的時候。這家奇特的私人書店,總能給予他一種精神上的親近感。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這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可能是整個書店的氛圍,讓他感到很愉悅。

今天之所以來這兒,是因為李健的提議。就在昨天晚上,當他接到李健的電話,說陳誼父親陳永昌的屍體被發現了。

乍聞這個消息,高遠程呆住了,一時無語。

“不如去馬海濤那兒聚聚吧,順便聊聊這事。”李健提議道。

馬海濤正是這家私營書店的老板,也是高遠程和李健的同學。見面後,兩人互相寒暄了幾句,互道了最近的情況。李健並不知道高遠程辭職的事,所以當他聽聞這個消息後,反應還是很強烈的。

“你怎麽就不幹了呢!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啊!”

高遠程笑道:“做警察太危險,我不當警察,你應該為我高興才是。”

李健惋惜道:“但是,這可是你的夢想啊……好不容易實現,你就這麽放棄了嗎?”

高遠程還在笑:“夢想,多麽可笑的詞語啊。”

“你怎麽可以這麽說。直到今天,我還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一句話,‘夢想不是用來被嘲笑的,而是用來實現的!’雖然我沒有實現我的理想,但你成功了,我打心眼裏替你高興!可現在你卻告訴我,你不幹了……”

“好了,這事多說無益,還是談談陳誼的父親吧。”

確實,高遠程不想多談自己那些煩心事。

“就是在昨天啊,陳誼接到警局打來的電話,說她父親找著了,讓她去認屍。於是我就賠她去了,她父親的屍體已經爛的一塌糊塗,面孔根本看不清,就是那套衣服倒是他失蹤時候穿的。陳誼剛開始死不承認,這人是她父親,後來沒辦法,警察給那具屍體做了DNA鑒定,結果顯示,那人確實是陳誼的父親陳永昌。”

“他是怎麽死的?”

“被人勒殺的,然後被埋在公園的樹下。本來沒人會發覺,就是那天又幾個小孩子,正巧在那兒挖土,挖著挖著,竟挖出一只人手。小孩不懂事,就知道哭,他們家長來了一瞧,才知道出了大事,連忙報警。”

“屍體腐爛程度很厲害嗎?”

“當然厲害,連臉都看不清了,還有一股惡臭的味道。”

“是誰殺了他,警方有眉目嗎?”

“不清楚,我看他們是沒什麽戲唱。你也知道,我嶽父是個賭鬼,一秒鐘不賭就渾身難受。他外面債也很多,不知是哪個債主一怒之下殺了他,這也說不定。所以警察說排查範圍太大,讓我們盡量提供有用的線索。你說陳誼本來就不怎麽了解她父親的朋友圈子,怎麽給線索,所以我說嘛,這事多數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高遠程看了一眼李健,搖頭道:“我看事情沒這麽簡單,你想,哪個棋牌室的老王曾經說過,陳誼父親死之前,滿臉春風得意的樣子,還說什麽比中大獎刺激多了。這是一個重要的線索,這起案件,絕不能把嫌疑只推給債主。”

李健瞪大了眼睛:“是嗎?那你有什麽高見?”

高遠程搖頭:“我現在腦子一片混亂,恐怕給不了你什麽有用的建議。不過,還是要相信公安刑警,一定能將兇手繩之以法的。作為老百姓,我們只要盡自己所能提供線索就行了。”

這時,店主馬海濤端來了兩杯冰檸茶,給他們倆一人一杯。

馬海濤的身形巨大,身高足有一米九,念書時大家戲稱他為“綠巨人”,誰知一語成讖,去年妻子婚內出軌,被他抓了個現行。盡管百般不樂意,最後還是選擇離婚。兩人目前已經分居,兒子判給他,目前寄養在祖父母家。

李健接過紅茶,一口氣喝下一大半:“哎,反正這些天,我是讓陳誼給鬧死了。她整天就在家裏哭,我勸也勸不了。”

“父親死了,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多安慰安慰她嘛。”

馬海濤一屁股坐在李健邊上,說道。

李健回道:“這個道理我當然懂,你不說我也知道。但天天吵鬧,還真是有點煩心。你們這叫站著說話不腰疼,換你試試,兩天下來肯定受不了。”

“讓她節哀吧,現在重要的,是找出殺人兇手。”

高遠程拿起裝有冰檸茶的杯子,喝了一口。這裏檸檬茶的味道與眾不同,茶味特別濃郁,是他的最愛。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老頭子雖然好賭,但對陳誼還是不錯的。”李健實事求是道。

馬海濤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那當然,陳誼是他的親生女兒,能不好麽。”

高遠程接著說:“我覺得應該不是債主,你想啊,如果一個人欠你錢,你會殺了他麽?殺了他,一分錢也拿不到啊,換做我,只會嚇唬他。殺人的代價太大,錢要不回來不說,搞不好還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太不劃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