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迷航(第2/2頁)

七哥停了一下,繼續翻找著,小聲道:“你是唯一的大夫,你就說,假使是那個丫頭引起的,你能不能治好?”

我有點不安起來,支支吾吾道:“不敢肯定,但是既然之前能壓住風浪,我想應該贏面很大。”

他聽完就點頭,神色若有所思,我問道:“你想幹什麽?”

“現在還說不好。”他面色說不出地奇怪,想了想,繼續整理東西,說道,“你別管這些,先整個槳出來,看看能不能劃出去再說。”說著就走開了。

我看著他,走向船尾開始整理,看他似乎沒有找蛟爺的意思,才慢慢地放松下來,跟在他後面一起整理,但是我明白,這種僵持,持續不了多久了。

經過仔細的盤點,船上的家當一共有:密艙前面船首位置的淡水艙裏還剩下有十五分之一的淡水,所幸的是,密封的淡水艙沒有被雨水、血水和海水汙染,大概還夠六個人一天一杯喝十多天的樣子;另外還有一些為數不多的刀魚,也不知道能吃多久。

除了食物和水之外,另外還有阿娣的飯碗兩個,已經被用來制作成了船帆的床單一條,它正帶領著我們離開那片遇上日本人巡邏艇的海域,往哪兒去卻說不準,因為我們沒有舵盤,只能順風飄蕩。

倒是死掉的邱守雄留下的小皮箱還在船上。另外武器倒是不缺,魚棱有好幾根,匕首兩把;我隨身帶的藤箱一個,裏面有些制好的丸藥,以及一些衣服,大部分已經分給他們了,此外還有銀針盒一個,裏面有銀針數十根;另外還有火柴兩盒。其他的沒用東西,比如銀元和鈔票若幹,現在這些玩意兒沒有一個人會去多看一眼。

最後,就是還沒有扔下去的七八塊壓艙石,船頭的艙板上,還留下了一只沉重的大鐵錨。

這些東西裏沒有任何一件可以用來做槳,七哥用一些爛木板和魚棱,做了一只小小的“槳”,嘗試著劃了一下,發現在水中根本承不了力,劃了幾下,木板便會脫落,船幾乎沒有任何的方向變動。這做槳的想法,就此徹底破產了。

我萬分沮喪,再看見黑皮蔡和全叔他們的眼神開始不加掩飾地盯向蛟爺懷中的阿娣時,我知道船上的安靜即將被打破。

第一個打破平靜的是全叔,好像是這麽長的時間裏,他終於積蓄夠了足夠的勇氣,他來到蛟爺面前,開口對蛟爺說道:“蛟爺。”

蛟爺正在閉目養神,睜開了眼睛。全叔頓了頓,繼續道:“這濃霧,會不會是阿娣……”

蛟爺擡起頭,只是深深地瞪了他一眼,全叔就住了口,有些尷尬。但很快,他就吞了一口唾沫,仿佛做了什麽決定,很艱難地繼續說道:“蛟爺,您該為這船上其他的人考慮一下……”

“住口!”蛟爺暴喝一聲,說道,“阿娣已經受了太多的苦,你們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歸到她頭上。”

全叔支支吾吾道:“但是蛟爺,咱們被這霧困在這鬼地方已經這麽久了,再等下去只有死啊!”

蛟爺並不看他,聲調轉緩:“這片霧是有些奇怪,但我們的船還在走。”說著,從船上撿起一根長長的木條,伸向船舷外的海中,握著木條一端的手伸向全叔,“你自己感覺船是不是在動,有什麽好擔心的?”

全叔並沒有接過木條,只是看著蛟爺道:“船是在走,但霧氣一點也沒有變化,很明顯它也在跟著咱們走,我們怎麽知道我們是在朝哪裏走?說不定最後漂到日本去了。”

蛟爺眉頭皺了起來,顯然已經沒有耐心了,用力道:“這個季節洋流就是往菲律賓去的,運氣好的話,只要順著海流的方向漂流,福昌號就會到達南洋,只是這條床單當船帆太小了,恐怕最少也要二十天才能到。你要擔心的是,怎麽讓我們活到那個時候。”

他的傷腿雖然止住了血,但我沒帶傷藥,傷口只能一直紅腫著,就算盡我所能,也只是讓傷勢惡化的速度減慢了一些。所以蛟爺一直坐著。

我無法分辨蛟爺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全叔也僵在了那裏,沒有說話,船上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尷尬。

而蛟爺說完之後,也沒有再開口,也不知道安靜了多久,七哥打破了沉默,他站起身道:“既然蛟爺說得這麽肯定,我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我先去叉點兒魚。”說著,轉身就走到船頭了。

我松了口氣,但是我的感覺卻有點兒奇怪,剛才蛟爺的話,應該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蛟爺說了南洋,沒有再提還願的事情,看樣子好像放棄了這個想法,我不由想起之前他說的事情,如果還願的時間一過,不知道阿娣會變成什麽樣子。

比起被困,這件事情卻是最讓我焦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