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船艙下的病人(第2/4頁)

說話的同時我也注意到,這個女孩單手緊緊地抓著一只匣子,雖然匣子隱在衣袖之內看不清全貌,但單就我能見到的一角來看,那精致的雕工和光滑內斂的木紋卻已顯露出,那一定是非常華麗的。

大眼睛女孩好似沒看見我一樣,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眼神又轉向了別處。我這才發現,她的眼睛雖然很大,卻沒有什麽神采,就像是兩顆沒有光彩的寶石。甚至我再細看,陡然就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她的眼裏根本就沒有看到這個船艙裏的任何東西,她的心思,好像根本就不在這裏,或者,根本不在這個世界裏。

那麽,這個女孩和風暴之間有什麽關系?這個問題讓我回過神來,重新打量起這個女孩和這間密室。

這間屋子的外面用古怪的壓艙石和道符壓住,但屋子裏卻沒有什麽道符之類的東西,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女孩住的屋子,除了一扇不大的窗外,就是一個櫃子還有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放著一盅藥水,旁邊還放著些藥丸。雖然簡單了些,在這樣的海船上有這麽一間安靜的小屋子已經算不錯了。整個屋子顯得非常幹凈整潔,比我們住的魚艙顯然好太多了。

這個女孩待在船上似乎已經很久了,我甚至懷疑她有沒有下過船。因為她看我的眼神,是帶著好奇和新鮮,給我一種感覺,那就是她很少見到生人。她的頭發很長,又黑又密,因為蜷在床上,給人的感覺好像是整個人都被裹在黑發裏。

頭發從頭到腳纏得滿身都是,露出來的臉和手腕都白得接近透明,甚至能清楚地看見一股股青紅的血脈。她濃黑的眉毛如同彎月,一直彎到了兩邊的鬢角,嘴唇卻和蒼白的面色相反,顯出肝火旺盛的鮮紅樣子。

我又輕輕喊了兩聲,她依然好奇地看著我,卻還是沒有作聲。我猶豫再三,只好自己伸出手去,從纏裹她身體的頭發裏,尋找到她的手腕並輕輕拉了過來。這一下輕輕接觸,入手就是一陣冰冷,我好似摸到了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就像冬天咽下冰水一樣,一股濃得化不開的寒意一直沁入我的心裏面。

我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強自壓下寒意,把食指搭在她的脈搏上。這時我聽到她發出一聲嘆息似的輕微的呻吟聲,頓時我的手一抖,我確信了那個和風暴相呼應、攪得整條船的人心神不寧的呻吟聲,果然就是她發出來的!

這時她也有了反應,那對大眼睛裏,閃過一絲詢問的神情。接著一抹紅潮慢慢在她的臉頰上泛濫起來,我感受到她的脈搏彈跳突然加快,她的體溫也開始迅速發熱升高,不出片刻,就燙得嚇人。

這突然之間產生的古怪變故,讓我差一點兒叫出聲,手下意識地自己縮了回來。大眼睛女孩似乎是覺得冒犯了我,對我笑了一笑,我忍住心裏的驚疑,試探著又搭上她柔軟無力的手腕,繼續感覺脈象。這次感覺她的體溫有些高,但是在可以忍耐的範圍內,剛剛應該是自己太過緊張的錯覺吧。

我閉上眼,靜下心來感覺,發現這個女孩的脈象極度紊亂,卻不是一般重病患者那種細若遊絲的感覺,脈象時而有力,時而微弱,完全找不到任何規律。

我從未遇見過這種奇怪的脈象,正在苦思這到底是什麽病症,女孩紅艷的嘴唇翕動了一下,像要說什麽卻沒說出來,只是又發出一聲很不舒服的呻吟聲,身體慢慢地扭動著換了一個姿勢。看著她緩緩翻身,我發現,這女孩的身體姿勢僵硬怪異,似乎控制自己的身體都有些費勁。

她將身子側向了艙壁,不知道是不是睡了過去。我站在那裏腦子急速轉動,拼命回想著這十多年來我在藥鋪裏所見識過的種種病患,回憶著叔父講過的症狀以及教給我的診斷醫訣,卻是越想越沒有頭緒,找不出完全對症的先例。

這時候,身後傳來蛟爺的聲音:“到底能不能治?”

蛟爺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我聽出了他壓制著的疑惑和怒氣,看樣子如果我告訴他,自己對此束手無策的話,之前好容易得來的一點信任就會失去,在船上的日子恐怕就難過得緊了。

按照我能想出來的藥方子,無非是馬錢子、茯苓、三星草等清心寧神的常用藥,這樣的草藥,我已經看見密艙的角落裏堆了滿滿一大竹籃,恐怕這個女孩不止找過一兩個大夫看過病。

估算起來,此前那些醫生開的藥方,無非是按照形神合一的原理來抓的藥,照竹籃中的藥材來看,他們應該開的都是一些養神寧神靜心靜氣的藥。這說明,這些醫生也都看出這個女孩心緒不寧,氣郁火旺,失眠急躁,擾動心神,所以一般來說應該都是安神養心的結論,看上去好像是對的,但是為什麽會沒有療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