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挑屍(第2/3頁)

鷓鴣哨見慣了生死之事,死狀再如何詭異的屍首,在他眼中看來,都如泥塑蠟雕,不到事不得已之時,也絕不肯采取極端舉措殘害古屍,他認為只有懂得對死亡的敬畏,才能一次次躲開死神的召喚。但眼下以竹梯戳屍,卻實屬無奈之舉,因為誰也不知棺中僵屍會如何發作,此刻見從棺中啟出死猴屍體,他連眼眉都沒動上一下,依舊沉靜如水地在旁注視,全身蓄勢待發,準備隨時應付即將發生的種種不測。

但紅姑娘見那猴屍死狀如此猙獰可怖,她畢竟是半路入的倒鬥行,不免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也不敢直視猴臉,當下壯著膽子,和早已嚇得體如篩糠的苗子一起用力,顫抖抖地緩緩擡起蜈蚣掛山梯。

只見竹梯從棺中挑出來的,並不單單是一具毛茸茸的猴屍,禿尾死猴的屍體與棺中僵屍緊緊連在一起,那古屍的頭埋在死猴頸中,似乎張口咬住了不放,竹梯扯動死掉的禿尾老猴,竟連同那具元代僵屍一發從棺中啟出。

禿尾老猴的分量畢竟有限,只是那具元代僵屍體格魁梧,屍身極是沉重,這也可能是灌了水銀防腐,總之紅姑娘與苗子額頭都見了汗,接連擡了幾次竹梯,而那一猴一人的屍體竟似在棺中生了根,急切之間難以挑出棺來。

鷓鴣哨之所以要讓他們以蜈蚣掛山梯在遠處挑屍出棺,是因為擔心距離紫金槨太近,棺蓋棺板都已經震散了,一旦棺中僵屍暴然而起,須是吃它一個措手不及,離得遠些才有應變的時機。不料竹梯只把屍體斜斜地挑起數尺,便再也挑不動分毫了,長梯被重重墜成了一張彎弓,梯身顫動著嘎吱吱作響。

鷓鴣哨心覺有異:“卻又作怪,難道是那僵屍不肯出來?”疑惑之下,他邁步轉向棺側,誰知剛一挪動腳步,便發現僵屍身後探出一對黑色的巨鰲,如同蟹鉗一般,緊攫住那只死猴不放,在僵屍後頸處又探出一條漆黑的肢節鉤尾。原來是有體大如犬的山蠍子貪戀棺中陰氣,在棺槨摔出古墓震裂之機,鉆入了棺材內部,剛才群猴所懼之處,可能也正是藏在棺內的巨毒之物。

那山蠍子臨敵必將鉤尾高高豎起,不知為什麽鉆進棺槨之後,卻要伏在僵屍身子底下,等禿尾老猴翻動七星板之時,始終潛伏不動的山蠍子突然發難,它一擡長尾,頓時把那僵屍也托了起來,蟄死了禿尾老猴,隔著古屍一並拽進棺內。這時被竹梯從棺底啟出,那山蠍子卻似乎不情願離開紫金槨,更不肯放脫了猴子屍體,竟與蜈蚣掛山梯較起力來。

鷓鴣哨剛看到棺底藏著只碩大的山蠍子,他下意識的反應便是開槍射殺,否則等它回到棺底,就不得不接近棺槨才能開槍,手中那支德國造二十響早已機頭大張,隨時都可以擊發。鷓鴣哨平生最是擅長用槍,有百步穿楊的準頭,當即擡胳膊就要扣動扳機。

誰知鷓鴣哨身手雖快,那只山蠍子卻是更快,它也感覺有活人接近,猛然掉轉蠍尾,一股漆黑的毒汁似水箭般噴向鷓鴣哨。老熊嶺瓶山附近氣候獨特,常年陰雨連綿,山間盛產各種奇花異草,這一帶的山蠍子不僅體形碩大,而且母蠍子的鉤尾可以和眼鏡王蛇一樣激射毒液,其快如電,令人防不勝防。

鷓鴣哨只聞一陣腥風,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山蠍子如何噴毒,劇毒的水箭便已射到身前,無論如何都躲閃不及了,情急之下,鷓鴣哨也只好先求自保,把手中的鏡面匣子槍舉在身前一擋,毒液刺啦一聲輕響,都射在了德國造的槍身之上,他擔心毒水淌到手上,只好立刻把這柄鏡面二十響丟掉,同時抽身向後疾趨退避。

紅姑娘和苗子此時也已看到了藏在僵屍背後的山蠍子,皆是吃了一驚,手中稍松,山蠍子便拽著僵屍和死猴縮回棺內。

鷓鴣哨跳在一旁叫道:“快把竹簍裏的鳳凰雞放出來。”他們三人進入密林盜墓之前,都用竹簍子背負了一只雄雞,鷓鴣哨親自帶著那只最是神異的怒晴雞,紅姑娘與苗子所帶,也都是千中所選。

“鳳麟龍龜”為中華四靈,自殷商以來,世上便已有了玄鳥金鳳的圖騰,但是就如同龍一樣,鳳凰本是虛幻之物,它在神話中是長生不死的玄鳥,死後可以在火焰中涅槃重生,棲息在梧桐樹上,不落無寶之地,所以它也是自古修仙煉丹之人最重視的一種神靈之物。怒晴即是鳳鳴之兆,歷代皇帝將丹宮設在湘西怒晴縣的瓶山,恐怕也與這地名脫不開幹系。

倘若追根溯源,鳳凰的原型很可能脫化自山雞,山裏的野生山雞羽毛絢麗繽紛,尾長堪比孔雀,也可在空中飛舞盤旋,十分接近鳳凰。不過只有家禽中,才會出現極罕見的怒晴雞,眼皮子和鳳凰一樣是自上而生,與尋常的雞禽截然不同,是百種毒物的天然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