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生離死別

青銅龍符形狀奇異,一直放在黃大仙那口招魂引魄的銅箱裏面,那銅箱實際上就是裝了只老黃皮子僵屍的銅棺,這實在是個天大的禍頭,老羊皮死後埋入地下,屍體旁邊卻出現了黃皮子,引得天打雷劈,若不是老羊皮的兒子畫蛇添足在屍身上裹了幾層白帛,還不知道要出什麽亂子,都到了這裏還被黃皮子糾纏,莫非就是因為老羊皮生前拿了黃大仙陪葬的明器?

我見這事沒有半點頭緒,便沒有對老羊皮的兒子多說,此人膽小怕事,讓他知道太多了反而增加他的心理負擔,只是問他要了龍符,轉身去找胖子和丁思甜商量。

夜晚的草原寒氣凜冽,老羊皮的死以及晚上雷火焚屍之事,對丁思甜打擊很大,她不肯回帳篷裏取暖,悄立在草場上凝望著夜空,既不流淚也不願說話,眉目間寫滿了與她年齡不相稱的憂郁。

胖子勸了她半天也沒管用,只好坐在旁邊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我看丁思甜精神狀態很不好,可能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就沒去打擾她,直接走到胖子身邊,沉重地對他說道:“同志們,就在今天晚上,烏裏斯基被暗殺了……”

這句話是蘇聯電影中的台詞,可以充分表達我心中的痛苦與憤怒,老羊皮斯基的死一定不是意外,肯定是被黃皮子害死的。

胖子聽到我的話,立刻緊嘬兩口把煙頭掐掉,憤憤地道:“看來反革命是想把戰火從另一端燒到這一端,我他媽堅決不能容忍,不如你我二人連夜殺回黃皮子墳,把大小黃皮子滿門抄斬,讓它們的鮮血淹沒掉冬宮。”

我舉著那枚青銅龍符在手中一晃:“黃皮子墳和百眼窟縱然有殘存的黃皮子,也定會藏匿極深,恐怕想找它們出來要費不少力氣。這龍符是老黃皮子棺中陪葬之物,我看只要有它在手,不愁引不來黃皮子,到時候來一個宰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想宰那些成精的老黃皮子,就離不開那把被革委會沒收了的康熙寶刀。我和胖子恨得牙根發癢,一腔熱血直撞頂粱門,恨不得立刻就去偷回長刀,然後設下香餌釣金鰲,把大小黃皮子引來聚而殲之,以解心頭之恨。

我握著青銅龍符正自發狠,丁思甜忽然走過來一把將龍符奪丁過去,找沒有防備,不知她意欲何為,便伸手想要回來:“這東西是棺材裏的明器,又臭又邪,你拿去做什麽?”

丁思甜把龍符握在手中,流淚對我說道:“老黃鼠狼棺材裏的東西你們留著又做什麽?如果老羊皮爺爺的死果真和此物有關,那它實是萬分不祥的災星,咱們就更不能把它留下了,你們倆就算再殺得幾只黃鼠狼,就能讓死者復活嗎?再說你們倆萬一有個閃失怎麽辦?我不能眼看你們犯盲動主義的路線錯誤,我……我要把它扔了,讓這些災難離咱們遠遠的。”

我殺心正盛,但沒了龍符又如何去宰黃皮子?趕緊勸阻丁思甜:“有閃失也是黃皮子有閃失,我早在階級鬥爭的洪流中百煉成鋼了,豈能陰溝裏翻船。而且這龍符中似有玄機,留下將來也許會有大用,千萬別……”

但那丁思甜也真任性得可以,她不讓我把話說完,揚起手臂就把古老的青銅龍符遠遠拋開,只見夜空中綠影一閃,就落在了沒膝深的荒草叢中,由於是在半夜,加上星月無光,我根本沒看清落在什麽地方,只看見個大致的方位,急忙和胖子過去摸索尋找,但就如同大海撈針,遍尋不見。

直到東方露出了魚肚白,我才不得不放棄尋找,氣得我和胖子坐在地上無奈地搖頭。一夜消磨,心裏的悲憤倒是平消了不少,也許害死老羊皮的那只黃皮子,就是遭到天雷擊殺的這一只,即便想報仇雪恨,也不一定能找得到目標了,既然龍符已丟失了,只好找些正事來做,幫著老羊皮料理後事。

老羊皮自從解放後就默默無聞,他不用隱姓埋名也沒人清楚他的過去,可能是他的身份太普通太平凡了,所以他的死也輕於鴻毛,除了我們三個知青和他的兒子兒媳,沒有別人把他的死太當回事,更沒有什麽正式的追悼會,一切草草了事。

等這些瑣碎之事告一段落,從老羊皮死後,始終沒見再有黃皮子來找麻煩,我和胖子已離開插隊的大興安嶺將近二十天了,不得不向丁思甜說再見了。先前我來草原的時候,還想跟丁思甜談談婚姻大事,沒媳婦的男知青最發愁做飯這一關,既然在內蒙落戶紮根幹革命了,早點成家也是給組織上減輕負擔,要是有戲就趕緊打報告確定戀愛關系,可沒想到出了許多意外,老羊皮一死,誰也沒心情再提此事,三人在草原上互道珍重,揮淚作別。

我們並沒有直接回大興安嶺山區的崗崗營子,因為現在這時候山裏已經是大雪封山,交通隔絕,不到明年冰雪消融是甭想回去。我打算回福建看看老爹老娘,他們都被指定“靠邊站”了,我插隊半年多也沒收到他們的信,心裏難免有些記掛,想利用這段時間回家探親。